沈東離的住所在帝都星C區十一號公寓，選擇這處住所的原因純粹是他測算了一下此地離沈家所在的A區三十二號距離最遠，隔著一整顆星球長達四萬公里的直徑。

公寓樓高二百三十一層，沈東離的房子在第一百五十七層，買下來也沒有花很多錢。

奢侈是人類本性，遠古地球時代，高樓稀少的時候有錢人喜歡住在高層，最好一開窗戶能俯視整個城市。現在高樓跟地里的白菜一樣多，他們就不喜歡了，又移情別戀地喜歡上了帶森林的大莊園。

於是高樓的價格也相對便宜。

——僅僅是相對。

畢竟是帝都星的房地產。

沈東離跟家裡鬧翻之後就成了標準的窮光蛋一個。他離家出走前順走了沈遂安的工資卡，還沒刷就被發現了，回學校還因為這個被關了一次小黑屋。沒有辦法，沈東離只好省吃儉用地攢補貼，傾家蕩產買下來的面積也就七十來平，擱沈家差不多就是個廁所的面積。

但這七十平的窩讓沈東離很安心，在這裡沒有人可以指著他鼻子讓他滾出去，也沒有人可以對他大聲尖叫說他不配活著。

沈東離在等電梯的時候自然的把樊涯的手抓起來放自己手心裡暖，「你的手有點涼，應該加些鍛煉。雖然有些Alpha覺得Omega纖細一些才好看，但是身體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樊涯乖巧地笑了笑沒有答話。

沈東離話鋒一轉，彷彿漫不經心地問，「你為什麼願意跟我結婚？」

樊涯輕輕把手抽了出來，抬手抓住沈東離的衣角，他仰頭看著沈東離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這個問題重要嗎？」

沈東離手中一空，因此他沒能在提出問題的一瞬間摸出樊涯的脈搏有沒有變化，這是他們學審訊的時候學到的簡易測謊方式。

公寓樓一樓的燈不怎麼亮，襯得樊涯的眼睛像是某種小動物，純潔又溫和。

看起來他把手抽走也不是故意的。

樊涯像是在做一張考試題一樣皺眉思索，彷彿是怕回答了錯誤答案。

「問題不是很重要，」沈東離沒有再試圖抓樊涯的手，他把自己的手插回口袋裡。「我只是有些好奇。」

「我沒有什麼錢，工作也不算安全，還跟家裡鬧翻了。」

「我也沒有錢，」樊涯搖了搖頭，「你聽我拉小提琴的時候在第十二個樂章鼓了掌，所以我覺得可以嫁給你。」

很多人都覺得第十二樂章寡淡，他們都喜歡技巧華麗的第七樂章，琴手在這一章可以賣弄自己紮實的基本功和各種花哨的技法，很容易博得滿堂彩，但平平無奇第十二樂章才是樊涯的鏡子，像是風在落日里吹過懸崖下暗青色的林海，沒有光的地方天使墜落在黑暗的泥潭裡，惡魔披著潔白的羽翼。

沈東離已經不記得前天的音樂會上自己在哪個時間段鼓了掌，但他其實不太懂音樂，也不願意花時間看音樂簡評，以跟別人的鼓掌時間保持一致。

電梯叮地一下停在一樓，沈東離和樊涯終止了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