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易錦念已經夠陰晴不定，但醉酒後的他反倒更走了一個極端。

但一個喝醉的，狼狽的，手臂還淌著血的眼角落著未散盡的淚痕的醉鬼，用周言的話來形容，只有可憐二字。

李鍾平聽到聲音匆匆趕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幾近詭異的情景。

「錦爺。」李鍾平小心翼翼走過去，打算替他收拾了這攤殘渣，易錦念卻用空洞且木然的眼生瞪他。

「滾。」

易錦念的心思向來不好捉摸，李鍾平被他這麼毫不客氣地懟也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聞言，只是抬頭瞥一眼周言，確認過他的臉色後，這才放心離開。

在他印象里，周言對易錦念向來都很有辦法。

但這一次顯然是個例外。

周言把身上的玻璃渣拂去，再把易錦念拽起來，他下意識地撫過自己剛剛被掐的脖子，不知為何，易錦念剛剛發了狠後便變得乖僻起來，任由他拉著，顯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人醉著根本就是個麻煩。

雖然很想把這瘋子丟給家裡的傭人，但看易錦念對李鍾平的態度估計會鬧出更多麻煩。

周言在心底輕嘆一聲，便把這個怪癖的傢伙拖上二樓，丟到自己床上後便起身去找醫藥箱。

醫用棉，鑷子，酒精……

周言翻找醫藥箱的手忽的一頓——不知何時，易錦念已經走到他身後，像是只樹袋熊一樣，手臂環過他的脖子，把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易錦念雖然長的偏秀氣了點兒，但身板絕對不差，他和易錦念站一起大概只能抵到易錦念的鼻子，故而當這個人神經病似地衝過來扒到他背上時，周言一個踉蹌，勉強才穩住身形。

「滾開。」周言聳肩掙扎了兩下，易錦念好像還能聽懂人話，鬆開緊摟著他的手臂後，安安靜靜坐回床上。

周言把東西丟床上，沒什麼耐性地對易錦念道：「左手。」

易錦念伸出手。

他能看到手臂上被玻璃渣劃出的幾小道血口子，有些傷口則因為碰的深，晶瑩的玻璃渣已經攪在了皮膚表面的血肉里，看著都讓人不舒服。

但易錦念這個人還表現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

拿鑷子把玻璃碎片夾出來，用酒精消毒後再纏上紗布——別的且不說，包紮這項技術他在易家算是練到了爐火純青。

手臂包紮了一半。

易錦念突然用右手攬過他的後腦勺，低下頭來就著周言的唇畔啄了一下。這個突如其來的纏繞著酒氣的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令周言面露驚訝，他剛想如尋常那般找點什麼話來氣一下這個賤人。

卻見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眸直直注視著他。

那雙眸子沒有因著醉意而變混沌，他的目光與思緒好似皆一片清明。

不過瞬息，便有溫潤的液體落在他的手背上，漸漸順著手腕的弧度滑下。

易錦念說了一句沒頭亦沒尾的話。

「對不起。」

眼前的人，是一個瘋子，一個賤人，一個傻逼。

但上天總要賜予他一點他靈魂中並不具備的東西，使得他人會心甘情願遭受矇騙，最終，親手開啟並踏上那個悲劇的舞台。

周言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