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下)
小說: 都是弟弟惹的祸 作者:Metatron_朝羽 字數:5416 更新時間:2019-09-21 21:34:12
第二天,金在中帶著鄭瑾行坐上飛往J市的飛機,因為照顧鄭瑾行的睡眠,他們的航班是早上十點的,下午將近一點才到達J市,金在中沒提前聯繫金父,怕金父知道了又一個人踩著車子去到路口等他們,進入十一月的J市越來越冷,北風瑟瑟,還下著細雨,老人身體不如從前,金在中不想讓金父那麼累。
因為只打算住兩夜,所以行李箱里僅帶了簡單的換洗衣服,等到他牽著鄭瑾行的小手一步步走進X村時,各戶人家的煙囪都開始冒著微微白煙,是晚飯的時間了。
金在中敲了半天門沒人回應,最後只好從箱子里翻出鑰匙把門鎖打開,屋內空無一人,漆黑安靜,金在中拉開繩燈,破舊的傢具充斥著灰塵的味道,讓他不由地掩住了鼻子。
他將鄭瑾行帶出屋外,搬了個小板凳讓小傢伙坐著休息,自己則給金父打電話,電話響了有一陣,正當金在中要掛斷重新再撥時,他聽到了大伯的聲音。
金在中有些疑惑,為什麼最近給父親打電話都是大伯接的,而且,這個家看樣子很久沒有住人了,一點人氣都沒,他需要找到父親問清楚,是不是有什麼在瞞著他。
「在中啊...」大伯滄桑的聲音響起,金在中坐在行李箱上,看著院子里種的兩顆五米高的柿子樹,那是在他有記憶時就存在的兩棵樹,每年的十月份,柿子就會成熟,母親從集市上買來蘋果,將它們和柿子放在一起藏在床底,十幾天後柿子就被催熟了,他和金在英會第一時間嘗到最美味的柿子,洋溢著天真爛漫的笑容,那是他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如今,院子里掉落許多柿子,青色或黃色,硬的滾落在泥濘中,軟的摔了稀巴爛,沒法入口。
看到此景,金在中突然想到兩個詞: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他的母親不在了,父親也患了病,隨著歲月的增長,父親會一天天老去,直至作古,永遠離開他,可他現在回來了,卻不知父親身在何處。
金在中怔了片刻,聽到電話里大伯在喊他才回過神,「哦...大伯,我爸呢?」
「你爸...」電話那端的人猶豫了下,回道:「他挺好的。」
「我知道,我是想問我爸他人呢?我現在在家裡,屋裡沒人,他是去別家做客了麼?」
「什麼?你在家!」
「恩,剛來。」金在中對大伯言語中的意外表示理解,畢竟今天是周五,誰都沒想到他會請假大老遠的過來,這也是他故意這麼做的,他總是心神不寧,覺得自己被人蒙在了鼓裡,思來想去,都覺得父親這事沒那麼簡單,所以他突擊過來看望父親,結果還真沒讓他找到人。
「哦這樣啊...那你來我家吧,你爸他最近都沒在家。」
「什麼叫最近沒在家?」金在中抓住了大伯話里的重點,「他不在家是因為在醫院嗎,哪家醫院?」
「哎不是!不是!沒住院。」大伯連忙解釋道:「這不上次難得去一次J市麼,所以你小姑非得拉著你爸說去桂林旅遊,然後他就跟著去了,沒個十天半月回不來,你說你這孩子,回家也不知會聲兒,白來了。」
金在中皺著眉頭,對大伯的話半信半疑,「可是爸的手機怎麼是你接的?」
「嗨!你也知道你爸不習慣用這玩意,走的時候就忘了帶,我才幫他收起來,那麼巧你就打來了。額...大伯我現在有事,先不和你說了,我讓你大媽多做點飯,哎村裡是不是下雨了?我讓你大媽來接你吧,省的淋得都是水,凍著了可不好。」
金在中搖了搖頭,低頭看向坐在一邊的鄭瑾行,回道:「不麻煩了,我自己去大媽那裡好了。」
「別給你大伯客氣,反正你大媽好久沒見你了,想你呢,正巧在林他們一家也來了,湊一起吃飯熱鬧!」
「不是,真不用來接我,家裡有傘,我收拾下就過去。」金在中忙解釋道,沒打算當著鄭瑾行的面給大伯說太多,正巧大伯的兒子也來了,過去看看也好。
金在林和金在中差不多歲數,剛成年就透過村裡說親娶了鄰村的姑娘,現在有兒有女,女兒十歲,兒子八歲,和鄭瑾行歲數都差不多,應該能玩到一起。
掛斷電話,金在中從屋裡拿了把傘,順便拿紙巾將鄭瑾行的鞋擦幹凈,為了防止小傢伙又踩一腳的泥,金在中便直接抱著鄭瑾行去了大伯家。
鄭瑾行快九歲了,個頭在同齡孩子中不算高,所以再重也重不到哪裡去,金在中還是承受得住的,再加上村子不大,沒幾分鐘就到了大伯家,金在中倒也不累。
大伯的家庭狀況比金在中家好很多,住的地方是前幾年重新修葺的小洋樓,青磚石瓦的很是淳樸幹凈,院子的地面用水泥鋪成,即使有雨水的沖刷也不顯臟,不像他家,一下雨,院子就泥濘的沒法走人。
金在中將鄭瑾行帶到客廳,和金在林一家人打了招呼,隨後又推著鄭瑾行,讓小傢伙和他的表侄女侄子一起玩,自己則小聲解釋說這是朋友家的孩子,因為大人去北京出差,所以他幫忙帶。
大媽一向喜歡熱鬧,家裡多幾個人無所謂,更何況是她一直疼愛的金在中,還有可愛又好看的鄭瑾行,她邊忙活邊感嘆,說城裡的孩子和農村的就是不一樣,氣質都拔高了幾個檔次,長得又白又俊,跟年畫里的娃娃似的,一看就有福氣。
金在中被大媽的形容逗樂了,忍不住回頭偷偷打量鄭瑾行,看對方一臉木然又不語的冷漠樣子,真沒覺得和年畫里的娃娃有什麼相似的,最多是長得都好看吧。
大伯趕在了晚飯前回來,看到鄭瑾行時一愣,金在中又解釋了一遍才作罷,吃完飯,金在中要帶鄭瑾行回去,大伯和大媽都不同意,說天冷了,那邊沒空調,別凍著孩子,幹脆留在他家住得了,反正自己蓋的樓,什麼不多就房間多,而且今年剛裝了空調,條件好著呢。金在中有些心動,如果是自己一個人,他肯定要回家住,可帶著鄭瑾行,誰知道小傢伙晚上會不會凍感冒?這年頭,小孩子最矜貴,生病不容易好,金在中想了想,最後同意了大伯的挽留,但他還是要回去一趟,拿晚上換洗的衣裳。
他把鄭瑾行留在了大伯家,自己回去收拾東西,最後想了想,幹脆直接把行李箱搬過來了,金父不在,他這兩晚都得住在大伯家,而且還有小孩子陪鄭瑾行玩,他沒必要故作正經地拒絕大伯的好意。
晚上,金在中先給鄭瑾行洗了澡,怕他著涼,所以擦幹身體後直接把他抱進被窩,空調也開了暖氣模式,等金在中洗完澡回來時,小傢伙居然光溜溜地坐在床上,一臉的不開心。
金在中走過去將衣服蓋在對方身上,摸著他的腦袋,笑道:「幹什麼呢?還不睡覺!」
「我餓。」小傢伙揉了揉他的肚子,扁著嘴看向金在中,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我沒有撒謊,我真的很餓。
金在中難得看到鄭瑾行撒嬌,覺得太可愛了,這才是9歲孩子該有的性格啊,以前太陰暗狠毒,和此時比,真的難以相信是同一個人,想到這兒,金在中忍不住捏了下鄭瑾行那滑滑的小臉蛋小小「報復」一下,「誰叫你晚上不好好吃飯,那麼多菜難道沒一個對胃口的麼?」
「那些菜都長得好難看,我不喜歡,和劉奶奶做的一點都不一樣。」小傢伙也很委屈,可是他覺得沒有色澤的食物味道也不會好,所以他才不要吃。
「你啊,就是被慣壞的。」金在中一語雙關,也不管鄭瑾行聽不聽得懂,反正他就隨便這麼一說,沒有真的揪著不放鄭瑾行當初是如何對他的,隨後捏了下鄭瑾行的鼻子,起身出去,準備給鄭瑾行做一碗蒸蛋填填肚子。
小傢伙看樣子是真的餓了,金在中剛把蒸蛋端進去他就爬下床去接,讓金在中好生嘲笑一番,說他是小饞貓。
鄭瑾行充耳不聞,用湯匙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嚼了幾口咽下去,又繼續吃,最後急了,直接端著碗喝。
金在中可真是被他的吃相逗得笑到不行,他原來怎麼沒發現鄭瑾行是個吃貨呢,要知道,每次在家裡,鄭瑾行的吃相都像西方那些貴族似的,仔細的不得了,而且挑食嚴重,有一段時間把劉嫂愁得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合鄭瑾行的胃口,這下可好,金在中終於找到答案了,下次鄭瑾行再鬧,就直接讓劉嫂給他蒸一碗蛋,不信他餓了不吃。
小傢伙吃飽了,饜足地躺在床上摸著圓鼓鼓的肚子,金在中拿出手機看了看,居然沒有鄭允浩的來電或者信息,他驚訝地「嘖」了一聲,鄭瑾行便爬到金在中背上,望著手機出神。
「怎麼了?」金在中回頭看向鄭瑾行,將他從自己背上挪開,「困了嗎,先去睡覺吧。」
「爸爸今天沒來電話。」鄭瑾行老實地躺在被子里,兩隻手抓著被子,可憐兮兮地望向金在中,「是不是信號不好,所以沒收到。」
「可能吧。」金在中拍了拍小傢伙的被子,回道。
「那我們用視頻聊天,有網就可以的!」說著,鄭瑾行就去拿手機,找出微信里「鄭允浩」的名字,按下了視頻聊天。
可連接提示音響了半天,對方都沒有反應,最後系統直接關閉了連接,提示說對方可能不在手機旁,請稍後再試。
金在中把手機抽回,給鄭允浩發了條信息,讓他看到了回覆自己,隨後關掉燈摟著鄭瑾行睡了。
第二天,金在中帶著鄭瑾行,還有他的表侄女侄子一起去了集市,因為農村確實沒什麼好玩的,鄭瑾行也不想一直待在家裡,嫌悶,所以金在中就只能趁著早晨不下雨,帶著一群孩子逛,有人看到他,還開玩笑問,這三個是不是他的孩子。
金在中連忙搖頭,說那是他表弟家的兩個,還一個......金在中捏捏鄭瑾行的小手,沒回答,只是笑著過去了。
他當時挺想承認的,說鄭瑾行是他的孩子,其實也不算錯,他和鄭允浩在一起了,那麼他就是鄭瑾行的另一位父親,反正鄭瑾行喜歡黏他,鄭允浩也一直想要他領養鄭瑾行。
金在中帶著孩子買了許多零食回去,難得回來一趟,他對親戚都挺大方,畢竟農村人淳樸,他們對他好,他自然也會以德報德,更何況他們還是一家人。
晚上,金父用了小姑的手機聯繫金在中,說他現在在旅遊,玩得挺好挺開心,不用金在中時時惦記,好好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金在中和金父聊了大半個小時,一直不忘叮囑金父注意身體,按時吃藥,金父一一答應,這才讓金在中放心。
掛斷電話沒多久,金在中的手機又響了,他以為是鄭允浩打來的,結果一看,是一串陌生號碼,不過前面的區號他熟悉,是新疆的。
金在中奇怪地盯著號碼,心說怎麼金在英的部隊還流行換號碼?他存在手機里的號碼不是這個啊,難道是又換了部隊?
電話接通後,金在英激動的聲音傳來,一聲聲地喊著哥,聽得金在中心情蕩漾,一掃他剛才的低落。
「哥我給你說,我前段時間參加比武大會拿了兩個第一,旅長還用大喇叭表揚我呢,我現在可是連里的紅人!」
金在中笑得滿足,深覺送金在英去部隊歷練是個正確選擇,才一年的時間,金在英的變化就如此顯著,等退伍回來,對方肯定不再讓自己操心,也不會給他捅婁子了。
「還有啊,哥,我前段時間見到沈岩了,他專門找到我,說在L市見了你,哥你好牛啊!你居然認識他,難怪你把我送到新疆來,肯定是想讓他管著我,對不對?」
「不對。」金在中淡淡回道,「我也是最近才認識他,恰巧知道他在新疆當兵而已。」
「真的?」
「千真萬確,如果我要認識他,你就不止是在拜城當兵了,我肯定讓你去當邊防兵。」
「啊啊哥你真是好狠吶,那我真要慶幸你事先不認識他!」
「恩。」金在中笑了兩聲,見鄭瑾行好奇地朝他這邊看,便收回笑臉,問了些金在英在部隊的趣事,金在英先是抱怨訓練的變態,又是誇他們連長厲害,金在中聽了半天也不知道金在英口中的烈閻王到底是好還是壞,不過金在英能活蹦亂跳地對他貧嘴,還改過自新,烈閻王肯定功不可沒。
最後,金在英說他最近三個月可能沒時間給金在中打電話了,金在中問為什麼,對方猶豫了會,說訓練忙,每天都搞到半夜,打電話不方便。
金在中倒不在意,反正部隊的生活一向如此,只要金在英願意上進,他這個當哥哥比什麼都好,至於金父的病,金在中覺得沒必要告訴金在英,讓他白白擔心,反正他遠在新疆,沒有假期飛不回來,何必幹擾他的心情,耽誤他訓練呢。
掛了電話,金在中點開微信,依然不見鄭允浩的回覆,他默默按下鄭允浩的號碼,響了幾聲,還是沒有人接,真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忙什麼,連電話都看不到嗎?
還是說手機丟了?
金在中決定明天回L市後再給鄭允浩打一次,實在打不通就去找景楠,景楠肯定有辦法聯繫到鄭允浩的。
第二天,天公難得作美沒有飄雨,但早晨還是有些濕冷,太陽被厚重的雲蓋住,陰沉沉的,昨晚下了豪雨,導致村子裡的路十分難走,幸好有一條用石頭堆積鋪設的小道直通村口,不至於讓他們的鞋沾滿黏糊又甩不掉的泥巴。
金在中不想麻煩大伯一家,所以讓他們只送到了村口,還有一段路不難走,他和鄭瑾行應付得來。
金在中一手拉著箱子,一手牽著鄭瑾行,時不時地提醒鄭瑾行走路要小心,小傢伙擔心地著看路邊的河,攥緊了金在中的手。
他們走了五分鐘左右,突然鄭瑾行驚呼一聲,嚇得金在中還以為出了什麼事,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是一輛拖拉機拉著一口棺材朝他們駛來。
金在中拉著鄭瑾行退到馬路最邊沿,靜靜地看著拖拉機從他們面前開過去,鄭瑾行勾頭看去,好奇地問:「那個大大的東西是鋼琴嗎?上面蓋著好漂亮的布,我第一次見,我原來那架鋼琴的布都沒有花紋!」
「那不是鋼琴,是棺材。」金在中扭頭看去,見三輪車拐進了X村。
「什麼是棺材?當官的人用的嗎?」
金在中搖了搖頭,「棺材就和骨灰盒一樣,是給去世的人用的,只不過這個是躺著人,骨灰盒是把火化了的屍體的骨灰放進去。」
「所以,剛才的那個棺材是躺了人嗎?」鄭瑾行抬起充滿了求知慾的大眼睛看向金在中,金在中摸了摸他的頭,搖頭笑道:「還沒有躺人,如果裡面有人的話,周圍會有很多人吹喇叭,也有親人在哭,可剛才過去的都沒有,所以裡面沒有人。」
「哦,所以那裡面快躺了人吧?」
「對,一般家裡有即將作古的老人都會備一口棺材,這樣老人去世了就可以直接放進棺材裡。」
「真是好稀奇啊!」鄭瑾說著拉了拉金在中的手,「要不我們再在這裡住幾天吧,到時候有人去世了,我就可以看到躺在棺材裡的人了。」
「你這孩子!」金在中聽鄭瑾行這麼說,忍不住笑了,「哪有你這樣盼著別人去世的,而且,死人很可怕的,全身硬邦邦的,還是泛著靑,你會被嚇到的。」
「不會啊,我經常去看媽媽,媽媽的笑最好看了。」
「你看的只是照片。」
「不過我討厭原來的爸爸,他看起來很恐怖,每次在那個房間,我都不敢看他。」
金在中靜靜地聽著,沒有答話,臨走前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猜想不知道哪家的老人快不行了,所以給自己備了口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