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綏遠眼前冒星，抓著護欄的手臂青筋凸起，白皙手背細密的青紫針孔很顯眼，等待眩暈過去說：「今天天氣好，我想出去走走。」

「天太冷了。」

「沒事，整天呆在病房裡太悶了。」

「那我們就出去一小會就趕緊回來吧。」

邵綏遠一笑，睜開眼看他：「李戩，你不用這麼緊張。」

「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受不得涼，穿厚點再出去。」

「好，聽你的。」

護工幫邵綏遠穿好毛絨開衫和大衣，李戩扶著邵綏遠坐上輪椅，腿間蓋好毛毯下樓。

天氣漸漸轉暖，樓下散步的人也多了起來，藍天白雲，籠罩在本就生死無常的醫院上空的濃郁壓抑氣息彷彿隨著天氣好轉消散些許。

李戩推著邵綏遠往涼亭走。

涼亭里有一個同樣穿著病號服的小男孩，五歲左右，趴在涼亭座椅上玩弄手中的玩具，嘴裡惟妙惟肖模仿火車開動咔嚓咔嚓聲音，嘟著粉紅色的小嘴，包子臉大眼睛可愛記了。

李戩走到一旁接電話處理公事，邵綏遠慵懶的望著遠處一顆木棉樹，鼻尖縈繞雪水的清冽味道，他彷彿感到初春已在不遠處。

不知不覺小男孩挪到他身邊，碰了碰他放在腿上的手：「叔叔，你會開火車嗎？」

「嗯？」邵綏遠放空的思緒被他打斷，眼前的小男孩歪著腦袋看著她，虎頭虎腦的樣子招人喜歡：「叔叔不會開火車，但叔叔會開飛機。」

曾經的他意氣風發，翱翔在九萬英尺藍天上自由飛翔，身上承載著無數的責任與榮耀。

小男孩瞪大眼，一臉崇拜的看著他，「真的嗎？飛機比火車酷多了，我長大了也想開飛機，邀請麗麗和我一起環遊全世界，我的副駕駛座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邵綏遠噗嗤一笑：「副駕駛座只能麗麗坐？」

「對呀，我長大要娶她。」

邵綏遠無奈地搖搖頭，人小鬼大的小傢伙，幼兒園的年紀就懂得泡妞了，「麗麗是誰呀？」

「麗麗是我們中四班最漂亮的女孩子呀。」

小男孩不怕生的窩在他腿邊，仰著頭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叔叔，我想聽你開飛機的故事，你開的飛機拾我們平常坐的飛機嗎？」

邵綏遠搖頭，摸著他圓溜溜的小腦袋，「叔叔呀開的是戰鬥機，是……」

小男孩求賢若渴的樣子讓邵綏遠感到莫名親切，彷彿在他身上看到小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他站在家裡餐桌上，拿著父親買給他的飛機模型大聲向家人宣布，他要開戰鬥機，上軍校，要成為最優秀的空軍飛行員戰士，家人的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意，而現在他……

見孩子臉頰凍的通紅，邵綏遠取下圍巾替他圍上，圍巾上帶著他的溫度。

小男孩燦爛的笑，有禮貌地道謝：「謝謝叔叔。」

嫩的剝殼的小臉蛋圓圓的，很香讓人摸一摸，邵綏遠的手剛剛抬起，只見一滴一滴的鮮紅漸漸從小男孩鼻中流出，下一秒一股而下，鮮血沒入黑白花紋的圍巾里。

邵綏遠一愣，把他拉起來： 「告訴叔叔，你哪難受？」

小男孩見邵綏遠如此緊張，抬手在鼻間一抹，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他被嚇到了帶著哭腔：「叔叔，我害怕。」

「不怕，你別怕。」

邵綏遠想站起來，無奈一陣眩暈又跌回輪椅。

小男孩抓著他的手臂直發抖：「叔叔，血。」

「李戩！」

邵綏遠大吼。

李戩嚇了一跳回頭，邵綏遠抱著昏迷的男孩搖搖欲墜，輪椅歪倒抵在石桌腿邊，他跑過去扶住他。

「快、快，孩子昏迷了，帶他去找醫生。」

「好。」

李戩接過孩子，邊跑邊喊醫生，旁邊的人看到了擔心的圍了上去。

邵綏遠覺得頭越來越暈，腳下的步子越發不穩，他扶著牆壁慢慢的朝李戩跑遠的方向走去，千萬不能有事。

他無法在眼睜睜的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消逝在他面前，他承受不起這種痛苦，他寧願傷的、疼的、死的人是他。

身上忽冷忽熱，身體軟綿綿的，眼前一片黑霧，他貼著牆一步步艱難地往前移，不知走了多遠雙腿發軟無力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