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驚醒，猛地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心臟雜亂無章狠狠撞擊胸腔，突突突好似快跳出來，冷汗順著纖長脖頸滑進衣領。

邵綏遠彎腰，曲著腿抵著雜亂無章的心臟，薄唇毫無血色，額間的碎發濡濕，腹中一陣絞痛，他的胃病受不得情緒變化，一場噩夢下來胃開始作祟。

床頭燈突然亮了，邵綏遠偏頭閉眸擋住刺眼的光，銀灰色絲綢睡衣褶皺不堪。

習慣黑夜的眼，沒福氣享受明亮燈光。

床側躺著的人側頭面無表情看著他露出的後背，薄衫濕透大片，整個人微微顫抖，被子一半褪到床邊，一半掉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沒睡醒迷懵的原因，這些天他好像又瘦了，背脊在檯燈橙光氤氳下越發凸顯，身體單薄。

第一次見邵綏遠是在邵向七十大壽晚宴上，叱吒半輩子的邵向精神抖擻，聲如洪鐘，面色紅潤地和老朋友們把酒言歡。

她陪著父親參加晚宴，不出意料父親明年就會升職，全家喜上眉梢

晚宴進行到一半，邵綏遠才姍姍來遲，一身黑色精裝滿身泥濘，白色地毯染上深淺不一的泥水腳印，臉上是還沒來得及擦掉的淺綠色的油彩。

換作其他人早被轟出去，邵綏遠一進門，邵家女眷心疼的圍上去。

坐在主位端著酒杯的邵老爺子瞟了一眼，揮揮手示意他趕緊收拾幹凈再見人。

等她打好電話再進來時，狼狽的人收拾幹凈，白襯衫黑西褲，神清氣爽正在父親們那桌一個個敬酒。

紅酒輕盈滑進他的唇里，纖長的脖頸，誘惑的喉結滑動，半幹的黑髮閃閃發光，面對一群長輩的調侃寵辱不驚，嘴角懶散痞笑，一下子她竟看呆了，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

直到身旁的男人握住她的手，她才緩緩的回過神，張開嘴咬住男人送過來的糖醋丸子。

男人輕笑一聲湊過來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敏感的耳垂酥酥麻麻，「我家二弟就是個妖精，你再看我可要吃醋了。」

她吞下口中嚼細的丸子，從容笑著開口，「我眼中只有你。」

那人挑眉一笑，哼哼唧唧拉著她的手，嘴角壞笑。

可惜那人卻再也不會咬住她的嘴唇壞笑，他變成了鍾安山一抔黃土，從此與她陰陽兩隔，而罪魁禍首是睡在她身邊的男人。

馬晨晨拉開床頭櫃抽屜，拿出一把瑞士軍刀，握在手中通體冰涼，刀鞘推掉燈光照耀下刀鋒雪白，冷冷的說：「伸手。」

捂著胃忍痛喘息的邵綏遠身軀一僵，聽到馬晨晨的話眸色愧疚沉痛，他聽話的將袖子挽起，指尖微微顫抖，好一會袖子滑溜溜的掉下來。

馬晨晨譏諷的笑出聲，「邵綏遠這是你欠我的。」不耐煩的拉過邵綏遠的胳膊，刀尖輕輕一拉睡衣袖子應聲而破。

聲音低落，眸色深沉，邵綏遠抿著唇低聲道，「我知道。」

這不止是他欠她的，也是他欠所有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親哥哥，讓全家多年沉浸在痛苦之中的人是他，他理應償還。

馬晨晨最見不得他低眉順眼，乖巧聽話的樣子，手中的力氣加大，鋒利的刀一拉，鮮艷的血緩緩從山口裡熬出來，染紅了整條胳膊。

邵綏遠皺眉咬牙將即將脫口而出的呻吟咽回嗓子里，密集纖長的睫毛快速撲閃，臉上血色全無，下唇咬破了小道口子，他將傷口含住，把血沫硬生生吞進喉道。

白皙小臂上交錯著一條條刀痕，整條小臂沒有一處是光滑的，鮮血滴滴答答落在純白的床單上，不一會暈開大團大團的血蓮，漸漸的血跡幹涸變成暗紅色的血塊。

馬晨晨見他隱忍不吭一聲，咬牙恨急，刀抬起落下，又在他手腕處劃了一道。

邵綏遠在她面前從不敢止血包紮傷口，這些年日復一日的傷口反覆出血感染，他貧血嚴重，眼前發黑。

她抽出紙巾慢條斯理擦拭幹凈刀鋒，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彷彿在撫摸愛人的臉龐。

昏黃的燈光掩飾不住邵綏遠滲人慘白的臉，她嫌棄的踢了一下坐在床上偏頭忍痛的邵綏遠。

邵綏遠本就坐在床邊，被她一踢差點栽下床，手撐住床頭才倖免於難，鬢角汗珠滾滾。

「滾去客房，見你就噁心。」

邵綏遠聞言起身順從地往外走，手腕和手臂上的傷口源源不斷流血，血彙集指尖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馬晨晨恨急，舉起床頭櫃檯燈砸向他。

玻璃製作的檯燈砸上他後腦山，他往前踉蹌幾步，一頭撞在門邊的畫像稜角，前額劃出一大口子，腦袋暈乎乎的視線模糊，眼前一黑，抓住門把支撐住不斷往下滑的身體，晃著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