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公冶佑躺在楚寒雨身邊，和他一起等著太陽落了山，等著星星入了空。

公冶佑說，暗衛查到的楚寒雨，只是一個普通大戶人家的嫡子，叫蕭翎。

十八年前，公冶國發生過一場大旱，糧食短缺，水源匱乏，死了很多人。而天幹物燥，也起了好幾場大火。

其中一場大火就燒到了蕭翎一家，大火燒了兩天兩夜，幾乎燒掉了半個城，而那場大火裡面活下來的人不到三十個，蕭翎便是其中之一。

大火燒掉了全部，可災難並沒有過去，被大火嚇傻的蕭翎就和同地方的人一起逃難，沿著官道，一路向北，在一年後，到了郡縣。

那個時候，楚義山的兒子楚雲天得了怪疾，整日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如同假死人一般，遍訪名醫都沒有任何好轉。

有一天，楚義山又外出找尋名醫，剛好遇見了乞討的蕭翎，一時間起了憐憫之心，想著日行一善，全當積德，就把蕭翎帶了回去，洗整一番後，見其模樣好，也是個習武的好架子，便留了下來。

可是，自從蕭翎到了楚庄，楚雲天的病就莫名其妙的好轉了，漸漸的竟然恢復如初，楚義山大喜，認為蕭翎是福星，會帶來好運，故而收其為義子，並取名楚寒雨。

公冶佑說，這就是他知道的楚寒雨。

楚寒雨聽完，只有望著夜空沉默不語。

生而為人，不知父母，不知由來，是可悲，卻也無奈。而他竟也不知，誰說的是真，誰說的是假。

亦或者，都是假的。

「回去吧。」公冶佑站了起來，楚寒雨伸出了手。

「好。」

楚寒雨說，他握住了那隻手。

很暖，很暖。

到楚府的時候，已經深夜了，下人大都已經休息，只有管家吳伯和兩個嬤嬤還候著。

公冶佑揮揮手，叫他們也退下了。

「餓了嗎？」公冶佑問。

「嗯。」楚寒雨點了點頭，整整一天，只吃了碗餛飩，當然餓了。

「想吃什麼？」

「這會兒還有什麼？」楚寒雨問，「而且，不是說過了時間不讓吃飯嗎？」

「……」公冶佑笑著點了點楚寒雨的鼻尖，那動作自然而親昵，「我給你做，如何？」

楚寒雨：？？

他是真的不知道，公冶佑還會做飯。說好的君子遠庖廚呢？

那個和著麵粉，打著雞蛋的人，是一國之君公冶佑？那個拿著菜刀剁著蒜的人，是當今聖上公冶佑？

這個世界太玄妙，比楚寒雨今天聽見的兩個故事還玄妙。

「吃吧。」

直到一碗豐盛的煎蛋面擺在自己眼前，楚寒雨依然覺得玄妙。

「怎麼了？」公冶佑問。

「沒，」楚寒雨搖了搖頭，說，「就是覺得有點驚訝。」

「以後有的是驚訝的時候。」公冶佑笑著說，把筷子遞給了楚寒雨，「嘗嘗看。」

楚寒雨點點頭，先喝了一口湯，唔！味道很好！

眼睛瞬間變亮，眨巴著看著公冶佑，「好吃。」

「那就快點吃吧。」公冶佑又笑了。

楚寒雨點點頭，吃著面，偶爾抬頭看一眼公冶佑，他也在吃，只是每次他看他的時候，公冶佑都溫柔的，看著自己。

幾次過後，楚寒雨便不再看了，埋頭專心吃面。

他忽然有些受不了，被如此溫柔的目光注視。

因為他分辨不了，那個是真還是假。

「呼，好飽。」楚寒雨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放下了碗，發現公冶佑已經吃完了看著自己，眉目含笑，於是不好意思的用衣袖擦了擦嘴。

公冶佑卻只是笑著看著他。

「我臉上有什麼嗎？」

公冶佑搖了搖頭，笑著再給楚寒雨擦了嘴角的湯汁。

對於公冶佑突然的溫柔，楚寒雨沒有問為什麼，就像臀部隱隱的痛，和現在指尖傳來的柔情對比那樣鮮明。

楚寒雨一直都知道，公冶佑是個喜怒無常的人，所以上一秒雷雨交加，這一秒和風細雨，再正常不過。

喜怒無常，是一個帝王的特權，也是他的標誌。

「累了嗎？回去休息。」

「好。」

兩人依然沒有叫下人伺候，簡單沐浴後就上了床。

雖然楚寒雨很想對公冶佑說，客房還多，您老選一個？

但也忍住了，這個時候要是破壞了公冶佑營造的溫情氛圍，他還不得再吃一次草？

「睡吧。」

公冶佑躺到了楚寒雨身邊，很自然，就好像經常這樣做一樣。

可是，這還是他們第二次同床共枕，上一次還隔著被子，這一次……

楚寒雨的手，微微一動，就碰到了溫熱軀體，所以楚寒雨不敢動了，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公冶佑卻一把撈過楚寒雨，摟著他的腰，讓他的頭貼著自己的胸口。

「以前的事情，記得也好，忘了也好，都不重要。」公冶佑說，聲音難得的溫柔，「從今以後，你只是楚寒雨，朕的髮妻，公冶國的正君，如此而已。」

說完低頭在楚寒雨額間落下一吻，柔軟而溫熱。

「睡吧。」

感動嗎？楚寒雨問自己，伸出手環住了公冶佑，讓彼此貼的更加緊密。

黑暗裡，他勾了勾嘴角，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過是唱戲而已，有人唱有人聽，有人一起演罷了。

楚寒雨很清楚，所以他的內心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唔……」楚寒雨是被公冶佑吻醒的。

你能理解那種明明睡得好香，明明夢見了春暖花開吃喝玩樂，結果呼吸越來越緊，越來越緊……就像溺水了一樣的感覺嗎？

楚寒雨現在就是這個感覺。

他夢見自己掉到了河裡，被河水淹沒，溫熱的河水灌進他的口，他的耳鼻……

楚寒雨就是在極度的呼吸困難裡面醒過來的。

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放大無數倍的公冶佑的臉，還他-媽好看！

呸！好看個鬼！楚寒雨又極速否認。

「唔，唔……」楚寒雨想躲開，卻被公冶佑死死抱住，他的腰被死死摟住，他的腿也被鉗制住。

好一會兒，許是親夠了，公冶佑才慢慢放開楚寒雨，兩個鮮紅的唇間扯出長長的銀絲，極其曖昧。

「呼……」楚寒雨終於能夠呼吸，撇了一眼公冶佑，似責怪，而在公冶佑眼裡，就是勾引。

所以他輕輕笑了，「要不是還得上朝，朕真想現在就要了你。」

楚寒雨的大腿根，觸到了某個硬物，同是男人，他太清楚這個代表了什麼，所以他費力的往後退了退，拉開了一點距離，「國，國事為重，陛下快走吧。」

「哈哈哈……」楚寒雨這模樣，極大的取悅了公冶佑，雖然楚寒雨並不知道哪裡好笑，但是公冶佑開心了，他也就扯了扯嘴角，「嗯嗯，陛下快去吧，得遲了。」

公冶佑拉過楚寒雨，又輕輕的吻了一下，「好。」

呼吸打在楚寒雨臉上，是熱的，燙的，和心臟是一個溫度。

他說，

「再睡會兒，朕走了。」

「嗯。」楚寒雨愣愣的點了點頭。

心，還是亂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