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讓凌漪侍寢，從沒想過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凌漪對自己可謂百般順從，千般討好，甚至被自己粗暴地弄疼了身子，也咬著牙不敢說。

最後被弄了個高燒躺床上的下場。

墨溪從僕人那接過祭司巫離子熬好的湯藥，走到床邊坐下，眸光深深地注視著神情懨懨的人魚，他艱難地轉過頭來看自己，目光含淚，兩頰泛著不正常的殷紅，啞聲問他：「陛下……我那麼沒用，你會不會不要我？」

「說什麼胡話？」墨溪罵道，先扶渾身乏力的凌漪支起身子，靠在軟枕上，接著用舀了一勺湯汁遞他嘴邊，「來，把這碗藥喝下去，很快就會好的。」

「陛下真好。」凌漪彎起嘴角發自內心地笑，片刻後又細眉緊蹙，瞅著那烏黑的湯汁半晌，楞是沒有動嘴。

墨溪催促道：「為什麼不喝？」

「陛下，我自己來吧，陛下還得辦正事呢。」凌漪從他手裡接過碗，「陛下不是要喚靈嗎，時間拖久了，那刑具上的陰氣會漸漸消散，到時候就不一定能喚出狴犴了。」

「什麼叫正事？」墨溪挑眉，「難不成照顧我的王妃不是正事？」

「……王妃？」

凌漪木訥地咀嚼這兩個字。

「王妃。」墨溪篤定道，用手指了指凌漪。

「陛陛陛陛陛陛下……？！」

凌漪嚇得口吃，用碗遮住半邊臉，嘴裡喃喃道：「陛下又哄我……」

「為什麼覺得我在哄你？」墨溪哭笑不得，「我是認真的，凌漪，我很早就想娶你做我的王妃，等成親以後你就是魔域的魔後，和我平起平坐。」

凌漪慢慢地把碗放了下來，目光獃滯，難以置信道：「陛下，我是不是在做夢？」

墨溪：「沒有。」

凌漪眨了眨眼睛，說道：「陛下，我夢到你要娶我。」

墨溪：「你沒做夢。」

凌漪似乎還是不信，「陛下」兩字又冒了個尖尖頭，墨溪無奈又寵溺地望他，本想排除他的其他顧慮，不料聽他說完下一句話後，渾身一震。

「陛下……墨溪……夫……」凌漪顫著如羽毛般修長的睫毛，微微咬著唇，柔聲嬌媚地喊他，宛若把什麼柔軟的東西含在嘴裡細細呵護似的，「夫君。」

墨溪猝不及防地被他撩紅了臉，以手扶面，長嘆道：「你啊……這就迫不及待了？」

「明明是陛下……」

凌漪同樣也羞怯地別過臉去，握勺的手都有些發顫，墨溪盯著他一勺一勺喝完湯藥，笑著把碗拿過來，誇獎道：「一滴不剩，做得很好。」

墨溪前一腳剛出寢殿，後一腳就聽到九鳳撲騰翅膀的聲音，聽到房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九鳳……有什麼好擔心的，只是流了些血，他就那麼著急……」

「陛下待我很好的，你無需擔憂，哪像……」

哪像什麼？

說話聲戛然而止，墨溪停留久了也聽不到什麼，便把碗交給下仆，連忙折返回去。

他一直奇怪為什麼凌漪的反差會如此巨大。

聽他剛剛那番話，一定存在一個始作俑者，難不成是因為其他從前世而來的人才導致凌漪的立場與前世大相徑庭？

墨溪想問一問他，哪想到進門就看見凌漪攬著九鳳毛茸茸的脖頸晃悠悠地抬高右腿想爬上去。

「凌漪，你在幹什麼，快下來，給我躺床上好好休息！」墨溪三步並作兩步地奔過去，將虛弱無力的凌漪輕而易舉地抱進懷裡，跌坐在床上，手接觸那白凈的身子，就被過高的體溫燙得揪心，「你都燒成這樣了，還想去哪，乖乖休息。」

興許是他的臉色太過陰沉可怕，凌漪哆嗦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在……在陛下的寢殿養病太不符合禮數了，能否讓凌漪回聖池休養？」

「生病了就該乖乖躺著，沒人教過你嗎？」墨溪愧疚地枕在他肩上，貼上那滾燙的臉頰，想用魔族稍涼的體溫讓他舒服一些，「我把你弄傷的，讓我照顧你理所當然，何況你還是我將來的王妃，怎麼突然變卦要回聖池？」

凌漪沉默不語。

墨溪生怕他偷偷溜走，對九鳳探進來的腦袋商量道：「你看你主人病了，就讓他乖乖待我這，好不好？」

九鳳咕啾一聲，縮回了腦袋，守候在窗外待命。

墨溪這才放心，驚覺懷中人悶悶地不說話，喊他：「凌漪？」

「我怕陛下……嫌棄我……」凌漪縮在他懷裡，小聲說道。

墨溪無奈地嘆了一聲，又將人放床上蓋好被褥，用手撫摸他的頭，道：「為什麼會嫌棄你呢？」

凌漪宛若豁然開朗一般，自言自語道：「也對，陛下那麼好，不會嫌棄我的……」

墨溪點點頭，忽然想起了剛剛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問道：「來魔域之前，沒人照顧你嗎？」

話音剛落，凌漪眼睛一酸，剎那間淚如泉湧。

「怎……怎麼突然哭了？」墨溪不知怎麼就把凌漪弄哭了，照理來說，這世上還有那個該死的熙哥哥存在，凌漪從小就傾心於他，應該和顧宸熙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分不開關係，但似乎事實並非如此。

「陛下有沒有聽說過人族那邊的天才喚靈師……」凌漪抽噎著，當說到那個對墨溪而言禁忌的名字時，眼神忽地凜冽起來，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殺意，「顧宸熙。」

「司不渝提起過。」墨溪故作鎮定，試探道，「他怎麼了？」

「他假裝好心照顧我，偷偷剜了我的血肉，用來增幅靈力，才喚出了那上古神獸青龍。」凌漪顫著聲說，下一刻便鑽到了自己懷裡，悶聲哭了起來。

墨溪自然相信凌漪，但還是有些困惑，要知道前世凌漪被喻為聖子漣漪，那顧宸熙就被喚作宸熙君子，雖然墨溪討厭極了他，但也明白對方是世間公認的一表人才，風流倜儻，懷瑾握瑜，就連凌漪都對他情有獨鍾，怎麼到了這一世竟是個被凌漪唾棄痛恨的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莫非……顧宸熙跟他一樣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