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翊還在想著，自己分明是恨毒了這個人的，霍氏全族八百六十一口都死在這個人手上，百年大族，一夕覆滅。

可現在看著他病至如此地步，到底還是不忍，上前把人撈起來，抱著他，替他輕輕叩背。

「咳……咳咳……」

封衍最後連咳嗽的力氣都沒了，靠著霍之翊低喘，氣息越來越弱。

霍之翊頓時心驚，手掌立刻貼上這人後心，精純的內勁湧進去，替他護著心脈。

封衍受過傷，心脈極弱，平素輕易不能動內力，也是因為要用大部分內力護著心脈。

可霍之翊探進去，居然發覺這人護著心脈的內力都悉數撤了。

「你瘋了嗎？」他頓時急了，沖懷中人吼道：「你會死的！」

「這不……咳……正是如你所願……嗎？」

烏髮摻著大部分銀絲垂下來，散落在封衍頰邊，男人冷笑著，眼裡勾著諷刺，「放……下我！」

霍之翊噎了噎，忽然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麼的。

懷裡的人瘦的只剩一把骨頭，單薄的寢衣勾勒出消瘦的身形，後背上兩片蝴蝶骨支棱著，硌的霍之翊手疼。

心……也疼。

「不放！」

現在的封衍毫無還手之力，霍之翊哼了一聲，也發了狠，摟緊了他，手指一寸寸撫過他的身體，想瞧瞧這人到底病成什麼樣子。

封衍氣的眼前發黑，提氣動了內力，將霍之翊震開，順便將手裡一直攥著的東西摔出去，劈頭蓋臉的砸向霍之翊。

霍之翊沒有防備，被砸了個正著，捂著腦袋拾起兇器一瞧，是一方大印。

再一抬頭，只見那人倒在軟榻上，口中溢出大片殷紅。

「你他媽……不要命了！」霍之翊大驚，沒想到封衍居然還敢動用內力。

「拿著……滾！」男人一雙眼宛若含著萬里冰棱，「拿著……咳咳……可保你一族倖存後人……咳咳無恙……」

「什麼倖存後人？」霍之翊愣了，他霍氏全族都死了，哪裡來的倖存後人？

他爬起來就撲向軟榻，可男人已經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安安靜靜的闔了眼，了無生氣的躺在那裡。

「封衍你……」

片刻之後，霍之翊彷彿察覺了什麼，驚恐的摸向男人的脈，目眥欲裂，「封衍！」

心脈已經碎了，是自己震碎的，這個人……這個人就是故意……故意要死在自己面前！

冥冥中，霍之翊彷彿聽到一聲含著諷刺的冷笑。

「你從來就沒有信過我，解釋又有什麼用？」

霍之翊頓時崩潰了。

他知道封衍從來不會說謊，這個人驕傲的就像天上的太陽，心狠手辣，卻又仁善柔軟。

是這樣矛盾的交織體啊——

「你會後悔的。」

正在這時，自屋外入內一個少年，金冠挽發，黑底雲緞錦靴踩在地面上，腰間掛了一方龍佩。

他俯身抱起軟榻上的男人，絲毫不介意血漬染身，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老師因剪除父帝城外連營里的最後三分兵力而遲一步入霍氏救人便對你心生愧疚，你卻聽信父帝之言，真的以為是老師屠你族人。」

「封七是父帝的人，也正是他帶人屠了霍氏全族，老師趕到只救了數十人，還為此病了半月有餘，霍之翊，你現在……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