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公司的不守信，李遙理應拒絕這份工作的。

可是——李遙想到自己債務累累，又想到還要給弟弟攢學費……最後還是屈服了。

儘管李遙心裡有一萬個不情願，還是簽了合同。

孫世峰不動聲色，心裡卻樂開了花，廉價勞動力，有誰不喜歡？

孫世峰也不計較剛才李遙是怎麼頂撞自己的，只要簽了這白紙黑字，他就是自己公司的人，自己就是他的頂頭上司。

「你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孫世峰收起合同，架子也擺了出來，「對了，公司里還有一些事，我得提醒你……」

「什麼事？」

「我們公司制度嚴格，上下等級分明，」孫世峰說，「你要是敢得罪上頭的人，在公司里沒你的好日子過。」

「……」李遙厭惡地皺了皺眉，他最討厭別人這麼威脅自己了。

「還有，」孫世峰接著說，「公司里最最最忌諱的一點，就是東總的個人私事，如果你敢在背後嚼口舌或者是四處打聽東總的事情，那就不用說好過不好過了，你可以直接捲鋪蓋走人了……」

「我才沒那麼閑……」李遙嘟囔著，自顧不暇，那還有閑工夫八卦。

「那就好……」孫世峰還想說什麼，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現在門口，叫住了他。

「老孫，你來一下。」男人的聲音低沉又冷漠。

那聲音，彷彿一隻冰錐，措不及防地刺穿李遙的靈魂。

李遙彷彿被瞬間凝固住，渾身僵硬，不敢回頭去看那個聲音的主人。

對啊，自己怎麼沒想到啊，東氏外貿……大公司……東總……

東昶。

「啊，東總，」孫世峰笑眯眯地介紹道，「這是我們新招的翻譯……」

李遙背對著東昶，僵著不動，也不肯回頭，像極了一個執拗的小孩。

「哎，你這小夥子怎麼回事，」孫世峰看他不動，拽了拽他，「快跟東總打個招呼。」

李遙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整理好的表情，才敢回過頭去看他——看那個曾經說要寵愛自己的男人。

李遙從來不知道，穿著西裝的東昶，是如此挺拔，他的面部更加菱角分明，更加深邃，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可靠的氣息。

要是年輕時的李遙見到現在的東昶，大概會被迷得立馬忘記老師。

「東總您好，」李遙覺得自己笑得很僵硬，下意識地伸出手來，禮貌地介紹自己，「我是李遙。」

我是李遙——彷彿在向一個陌生人介紹自己。

東昶瞟了一眼李遙的手，然後對孫世峰說，「老孫，找你有事。」

說完，東昶就轉身快步離開，孫世峰也來不及顧慮李遙，急著跟了上去。

李遙的手僵在半空中。

李遙平生最不能忍的兩件事，一是被人踐踏自尊，二是被人漠視。

東昶他，全佔了。

然而有另一種情緒卻壓過了李遙心中的憤怒。

李遙感覺胸口很難受，彷彿被什麼給阻塞著，阻止自己的血液流動。

糟糕透了。

付義平下班回家，在樓道處聞到了一股劣質的煙味。

他皺了皺眉頭，咳嗽了幾聲，在樓道拐角的隱蔽處，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李遙正縮在角落裡抽煙。

「喂，李遙，」付義平上去，從身後拍了他一把，「回家了！」

「哦……嗯。」李遙回頭看他，眼中沒有任何神采，他掐了煙，站起身。

「我下次會記得給你配鑰匙的，你也不用蹲在這裡啊，搞得跟我虐待你似的……」付義平啰嗦了一會兒，看李遙沒什麼反應，才問，「你怎麼了？」

「我……」李遙張了張嘴，想要傾訴，卻不敢傾訴。

不敢告訴付義平，有關前同性戀人的事情。

「我沒事。」

「哦，沒事就好。」付義平雖然心裡略微不爽，卻也不想多問，明明李遙以前什麼都會對自己說的。

自打見了東昶之後，李遙狀態不佳，連做飯都忘記了放鹽，付義平雖然嫌棄，卻還是沒有浪費食物。

「工作怎麼樣？」付義平想了半天，才問了這個問題。

「工薪沒有原先承諾的高，」李遙扒了扒米飯，卻沒有一點胃口，「我被騙了……但還是比原來的工作掙得多，如果努力一把，應該能賺到更多的錢。」

「你魂不守舍的就是為這個事啊，」付義平說，「正常現象，你不知道我當初剛進社會的時候……」

李遙聽著付義平瞎扯，心思早已飛遠。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他李遙今日遇到老情人，是福是禍，只能看造化了。

那晚李遙難得地做了一個關於東昶夢。

李遙沒大沒小地「公公」「公公」地叫著他，東昶惱怒，佯裝要去揍李遙。

東昶的表情，是少年的易怒和衝動，還有不知底線的溺寵。

李遙則是沒心沒肺的肆無忌憚。

李遙毫不客氣地還手，兩人打著鬧著，不知怎的，扭在了一起，又不知怎的，東昶的手就摸進了李遙的褲子里。

「我今天就讓你瞧瞧，」東昶在李遙耳邊低語，低啞的嗓音摻雜著難以抑制的情慾，「我究竟是不是公公……」

李遙掙不開他，這才知道剛才東昶對付自己，根本沒有用力。

李遙只好任他幹了個爽。

事後東昶揉著李遙的屁股，一個勁地向他賠不是。

東昶想親親他，李遙卻推開了他的頭。

「幹什麼啊，」東昶拿開李遙的手，「做都做了，還不讓親？」

「我不喜歡，」李遙噘著嘴，「……在這麼清醒的狀態下接吻……」

「咦，」東昶眨眨眼，「難道你是在害羞？」

「滾啊，才沒有！啊，不準捏我的臉！」

「嘿嘿……」東昶捏著李遙的兩側臉頰，毫不猶豫地親了下去。

李遙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強勢的人啊！怎麼會有這麼強勢的吻啊？

彷彿是驚嚇一般，李遙從夢中醒來。

「……」李遙喘著粗氣，感覺後背被冷汗淋濕。

明明不是噩夢，對李遙來說，比噩夢更可怕。

李遙早早地起床，洗了把臉，看清了鏡子中的自己，一臉憔悴，沒了少年時的精氣神，多了份無可奈何的滄桑。

李遙猛然意識到一點：今年……自己多少歲了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