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遙時常這麼想——自己是真的愛眼前這個男人嗎？

眼前這個人叫東昶，是李遙從大二時開始在一起的男人，如今已經第三個年頭。

東昶還在熟睡，他的頭髮已經長長了，邋裡邋遢，胡茬也冒了出來，明明有一張不錯的臉，可在李遙看來，卻沒有半分可取之處。

如果說起東昶的短處，李遙可以說上三天三夜——比如在家裡時，他經常脫了衣服就扔在地板上，東西也是亂擺亂放，上廁所不知道關門，會在卧室里抽煙——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啊……」李遙撓著自己的腦袋，一頭撞在枕頭上，滿臉陰鬱，嘴中嘟囔著，「我究竟是看上了他的什麼啊……」

東昶睡得迷糊，抬起了手臂，然後重重地搭在了李遙的肩頭，鼾聲平穩。

「我靠，你還打算睡啊，快起來啊！」李遙炸毛了，一把推開那健壯的胳膊，用腳踹著東昶的小腿，「公公，起床啦！你今天不是還要出門嗎！」

「公公」是李遙給東昶的稱呼，因為東昶的名字與「東廠」諧音，兩人還曾經為此差點打起來，後來東昶還是妥協了。雖然李遙這麼笑話他，可東昶那的活兒，卻一點都不「公公」。

「嗯～」東昶不情願地皺了皺眉，伸手一摟，把頭埋在了李遙的小腹上。

「啊呀呀！」李遙揉搓著他，可是拽不起來他，「你的鬍子刮到我了啊！」

「一大早的……」東昶終於醒了過來，毫不驚訝於眼前這片春色，有些抱怨地說，「叫聲能再好聽點嘛。」

「滾啊你，」李遙推開了他，「快點起床洗漱，今天不是你上班第一天嗎？小心遲到……」

「沒關係啊，」東昶打了個哈欠，「反正是我老爹的公司……」

「不管是誰的公司，都得好好工作啊，公司里又不是只有你父親一個人……」李遙手腳麻利地撿起來昨晚扔在地上的衣服，目光一瞬間停住了，地板上扔了一個個半滿的套子，裡面的不明液體也灑了出來，李遙開始了今天的第二輪炸毛，「誰讓你扔地上的！扔地上就算了，還不給我系好，你清理啊！」

「昨晚戰況緊張，我就隨手扔在地上了，」東昶光著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腦袋，直視著李遙，「你最近怎麼越來越像老媽子了？什麼事都啰啰嗦嗦的……」

「什麼叫我啰嗦，你這麼大個人了，就不能講究一點嗎！」李遙心中突然生起一股無名火，直躥心頭。

東昶愣了一下，眼中的懶散神情不見了，聲音低沉地問：「這一大早的，你的起床氣也太厲害了吧？是想跟我吵架嗎？」

李遙不知怎的，大腦中那根理智的弦斷了，無視了東昶傳來「再說下去我真的要生氣了」的信息，完全爆發了。

李遙想要不顧後果地一吐心中的不快。

「你以為我想跟你吵架嗎？要是你能在我面前幹幹凈凈的，我還會多說什麼嗎？你這樣我看著就煩！」

「我從一開始不就是這個樣子的嗎？你還跟我抱怨什麼？話說回來，究竟是我變了還是你……」東昶懸崖勒馬，突然閉上了嘴，低頭不去看李遙，默默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俗話說，三年之痛七年之癢，東昶和李遙兩人正在經歷三年之痛。

「是我什麼？」李遙激憤了起來，完全不依不饒，「你想說我變心了是吧？是啊，反正我們從一開始就只是床伴關係，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我怎麼會跟你住在一起，我怎麼會喜歡你！」

「你！」東昶瞪著他，眼中有幾分吃驚，還有幾分受傷，自己本來就不是隱忍的性格，如果說這話的人不是李遙，東昶早就一拳招呼到那人的臉上了。

東昶看著李遙那張惹人生氣的小臉，無法想像這跟昨晚自己抱著又親又吻的那張臉是同一個。

李遙看到東昶的目光時，腦中突然鎮定了一些，自己剛剛圖一時口快，都說了什麼？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東昶低下腦袋，用手掌不停地摸索著自己的下巴，李遙知道，這是他在思考事情時的習慣性動作。

「是、是啊，怎麼著……」李遙死鴨子嘴硬，心裡卻有一絲髮慌，害怕東昶一氣之下提出要分手，因為——就算是分手，也得是自己提出來啊！

人生在世，李遙可以什麼都不要，唯獨不能不要面子。

「混蛋！你還敢給我答應！」東昶突然怒吼一聲，嚇得李遙一個哆嗦。

李遙隱約記起來，自家男人好像打架很厲害的來著……

「我、我答應怎麼了！怎麼，你有種還想打我？」東昶的拳頭再硬，也硬不過李遙的嘴。

東昶看著李遙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心裡一陣煩躁，抓起床頭的煙盒，吧嗒吧嗒地抽起了煙。

李遙敢拿鼻孔對著東昶，卻完全不曾想過他仗著什麼才敢這麼做。

不就仗著東昶從未真正和他動過手麼，東昶從來只是假裝嚇唬他，實際上還是順著他。

李遙看著東昶抽完了半根煙。

「你是怎麼回事？」東昶問道，「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李遙萬萬沒想到東昶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什麼……」李遙愣了愣，突然想起來今早做的那個夢，心裡有些發虛。

東昶看他這態度，火了起來，「你是不是又在想你那個初戀！？我擦，我就說你昨晚上怎麼那麼火熱……」

「你別胡說！我昨晚才沒想他，我只是今天早上夢到……」李遙一下子說禿嚕了嘴。

「什麼！」

「我……」李遙幹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夢見他了！他是個那麼完美無缺的男人！然後我早上一睜眼就看到你，不小心對比了一下，心裡不爽！然後早上起來找你的茬，我這麼說你滿意了嗎！」

「媽的，你還真敢跟我說實話……」東昶感覺自己要被他氣炸了，「你那個混蛋初戀……」

「不許你說老師的壞話！」李遙瞪大了眼睛，無比認真地看著東昶，李遙十分袒護他口中的那個「初戀」，這早已經是東昶見怪不怪的事情了。

東昶覺得自己真的算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好男人了，男朋友當著自己的面綠自己，自己還沒做把他給扔出去。

「可惡！他真的比我好？」

「比你好千萬倍！」

「帶我去見他！我倒要看看，讓你魂牽夢縈的男人，到底是什麼貨色！」

「見就見！我讓你看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牆壁上掛著的鐘表靜靜地走著，此時早已經過了東昶該去上班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