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楓醒過來時，已經入夜了，他的身體僵硬得不能動彈，只有眼睛還能四處轉著。

這裡似乎是一間民居，他此時不知是躺在床上還是桌子上，周圍不算很黑，有些許光亮從旁邊的窗縫中透過來，屋外還有微弱的蟲鳴鳥叫聲，給寂靜的夜裡帶了一絲熱鬧，一切都是陌生的環境。

「醒了？」黑暗中傳了一個莫名有些耳熟的聲音，讓一直沒察覺到有人在不遠處的李南楓有些緊張，他努力轉過頭順著聲音的來源地看去。

與他所躺的地方相對的在一張床，床上躺了個人，正轉過頭看著他，房間里的光線很昏暗，距離較遠再加上躺著的姿勢讓他看不見床上那人的樣子。

「謝謝。」大抵也是知道這是救了自己的人，李南楓琢磨了半天，最終吐出幾個字。

「無需謝我，睡吧，明日再談。」那人說完便轉過身去，似是困極了，連說話也沒有動用多的力氣，聲音較為低沉，在寂靜的黑夜裡顯得有些飄忽，要不是真的見那有人，李南楓覺得這聲音有些不真實似乎是自己幻聽出來的。

他看著已經轉過背明顯不再想理自己的人，也閉上了眼睛。連日里經歷頗多的事情，他想他可能會睡不著，然而現實是當他閉上眼沒過多久，還未等他想起這些日子的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便睡死過去。

聽到對方沉重而均勻的呼吸聲，顧炎涼轉過身，直直地看著躺在躺椅上的李南楓半響，隨後才轉回去閉上眼入睡了。

第二日——

顧炎涼與往常一樣一早便去了旁邊的山上練武，他站在一根大樹的枝幹上，看著遠方的流雲進入冥想狀態，這是他自己摸索的領悟武道的方法，以萬物入道，從身邊的各種各樣的事物尋找其軌跡用於武，從而使天下萬物盡歸武學之道，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這便是真正的以武論道，從武證道了，根據塔靈的說法，這與修仙世界那些修士修仙有異曲同工之處。

顧炎涼回到竹屋的時候，李南楓已經醒了，正扶著躺椅的邊緣準備從上面下來。

「不想死得比較快的話，最好還是躺著別動。」顧炎涼抱著手靠在門上，看著他費力地挪動著身體，沒有準備上前幫忙的意思。恰巧李南楓撐著躺椅的右手一個無力便倒回了躺椅上，看他臉上的面色有些泛白，淡淡地開口道。

聽到這話，原本準備再次起身的李南楓僵硬地躺在床上，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昨日夜裡顧炎涼說話聲音很小，帶了些微鼻音，讓他的聲音有些失真，故而李南楓沒有聽出是他，只是覺得有些耳熟。想到是這人將那般狼狽的自己救起，他的臉色不由得變了幾變，隨即抬起頭看著還在門邊的顧炎涼，梗著脖子道：「怎麼是你！」

「嗯，是我。」顧炎涼點點頭從門口走進來，整理了一下之前弄皺的衣服道：「小少爺，好久不見。」

聽見他的稱呼，李南楓臉色更加難看了，心裡也有些不知是從何而來的酸澀。這些日子他聽過很多人的冷嘲熱諷，也見過許多人明面上同情安慰他背後卻認為他活該，甚至巴不得他也一塊死去。

經歷得多了，他以為自己已經將這些看得很淡，認為自己已經能夠做到面不改色地接受他人的任何言語，然而他的這些自以為是在對方如同從前那般戲稱自己為「小少爺」的時候瞬間土崩瓦解。

鼻子酸酸的，甚至眼睛也有些難受，似乎有什麼東西急切地想要從自己的眼眶中湧出，他連忙低下頭，低下頭不說話。

原本的時間流線里，男主被趕之後沒幾年，李家就被人滅門了，只有李南楓勉強活了下來到處流浪，甚至還被人追殺，直到遇見了已經改名為戰宸的李戰。戰宸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不僅救了李南楓還將他帶回了自己的住處，吩咐下人好好伺候著，後來戰宸成為武林盟主，他在盟主府中相當於小少爺般的存在，還與女主成為了一對不曖昧的好朋友。

當然這些都是穿插在男主的回憶里講述的，至於戰宸為什麼會不計前嫌救李南楓其實沒有過多講述，大概是作者是想讓男主不顯得那麼冷酷無情毫無人性吧。

對顧炎涼來說，就如同他喜歡稱李戰為男主一樣，他只是習慣於這麼稱呼而已，對方的情緒基本上不在他考慮範圍內，於是……想太多的李南楓便悲劇了。

顧炎涼沒有理莫名其妙低下頭不說話的李南楓，從袖中拿出下山時隨手採的草藥扔給李南楓道：「將這株草藥吃下去。」

沒弄明白自己為何會心情難過的李南楓察覺到有東西朝著自己飛來，條件反射地接過那東西，然後抬起頭，一雙還泛著淚意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顧炎涼。

顧炎涼挑了挑眉，沒有解釋什麼徑直離開了。他與李南楓最多算是認識，非親非故的，有此反應也不奇怪。然而他卻沒有什麼心情去給對方多說些什麼。對方若信自己，便不需要做過多的解釋，若是不信，解釋再多也無用。

等顧炎涼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李南楓已經下床了，似乎是吃了那藥，臉上的神色好了許多，見他回來有些拘謹地站在一邊。

他走到旁邊的桌子旁坐下，倒了杯茶喝了口才開口：「我不問你如何變成現在的模樣，也不想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你要是想走，門在那裡，」他指了指大門，示意自己不會阻止對面的人離開「當然，若是你想留下養傷，我也……不歡迎。」

聽了前面，李南楓沒有發表什麼看法，臉上的表情也少的可憐，然而當他聽見後面的不允許時，心臟似乎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難受異常。

雖然已經知道自己不怎麼受人待見，甚至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嫌棄的感覺，但他依舊不知道為什麼在顧炎涼明確表示對自己的不喜之後還是沒能控制自己的心情。

感受到從心底泛出的難過，李南楓忍不住低下頭藏住快要出聲的哽咽，一顆一顆的淚珠無聲地滴在地上，似乎是砸在了他自己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