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蘇衡會驚慌，甚至會生氣的樣子。可沒想到，片刻凝滯之後，蘇衡只是微微皺了皺眉，竟沒有否認。

陸北不由彎起嘴角，很滿意蘇衡默認的行為。

倒是女醫生在一旁驚得瞪大了眼睛。蘇醫生在醫院向來都是一眾迷妹只得遠觀不敢褻玩的冰山冷男，不僅擁有精緻的面容，更是令人嘆服的奇才。這樣一個男人，誰會相信，他居然是…是個……

「蘇……蘇醫生…他說的是真的？」不敢置信的女醫生驚訝地尖聲問道，焦急的眼神像是在等待她想聽到的答案。

蘇衡看著一臉得逞後歡快不已的陸北，像個惡作劇成功的調皮小男孩，一時忍俊不禁，輕聲笑出聲來，隔了半晌才想起回頭看向女醫生，瞬間斂了笑意，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是。」

是的沒錯，女醫生此刻腦海里正有一萬隻草泥馬疾馳而過……

為什麼討厭她觸碰蘇衡，為什麼要詢問蘇衡在醫院裡的情況，為什麼大半夜急不可耐地背著他跑到醫院裡來，為什麼在看到她們的眼神後那麼不爽……所有的問題，好像在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女醫生正在發愣，蘇衡卻敏銳地察覺了陸北的不對勁。

此刻的陸北，即使經過了一個小時的小憩，卻還是憔悴虛弱的樣子，甚至比之前更慘淡了。

他的嘴唇發白，額上居然還布滿了細細的汗珠。

「小黑！」蘇衡焦急地抹了一把陸北額上的汗，摸了摸他的胳膊，肩膀上一大片竟都濕透了，「你的傷口是不是被崩開了！？

「我沒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在我面前不用硬撐！」

陸北企圖拉開他的手，反而傷口被拉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你……」蘇衡回過頭正要開口，忽然想起他並不記得這位女醫生的名字，迅速瞟了一眼她的胸牌，「李醫生！麻煩你把他帶到外科……」

「我真沒事。」陸北握住蘇衡此刻略微顫抖的手，微笑，「你快點好起來，我就沒事了。」

蘇衡才突然想起，他那是槍傷，再加上他的身份，更不方便泄露了。他回過頭，「李醫生，麻煩手機借我一下。」

在女醫生的詫異中，蘇衡用她的手機翻開記事本，靈活修長的手指迅速敲了一段字，又遞迴女醫生手裡，「麻煩你幫我拿這些藥，我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你……」

「我只是發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蘇衡決然地打斷了陸北，翻身下床，「你的事比較要緊。」

陸北愣了。

二十年來，他經歷過病痛，遭受過重傷，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鬼門關前徘徊都已成常事。然而，從來沒有人，會這麼在意他的感受，為他的受傷而牽掛。

最終，他只是微微一笑，愈發握緊了蘇衡的手，帶著寵溺的目光揉了揉他的發，輕聲說：「好。」

回到家，蘇衡急不可耐地將陸北按在沙發上，分分鐘脫了他的黑色上衣，肩上的傷口果然被拉開了，層層包裹的紗布被滲出的血跡染得鮮紅，有些刺目。

「你怎麼這麼不關心自己？沒有我你要怎麼辦？」蘇衡的語氣里，有焦急，有生氣，更多的是擔憂。

「真的沒事的。你看我三十一年不都好好的過來了嗎？」陸北笑著摸了摸他的臉，道。

「什麼好好的！這也叫好好的？」蘇衡憤憤地嗔道，「你看看你的身上，有多少傷痕！」

陸北低頭掃了一眼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胸口的猼訑兇猛孤傲，彷彿帶著憤怒霸凌的嘶吼聲，盤踞在他的心間。他眼裡的笑意黯淡了，閃過了一些像是憂傷的東西，又很快被自嘲替代。「反正…也沒人會心疼。」

這是實話。在陸鈞榮對他殘酷非人的訓練與北令處理私下的黑面糾紛時，或是被暗地裡的敵對追殺時，每次都有人受傷，甚至喪命，誰會在意呢。就算他身為少令，他的命又何嘗不是廉價？就算是陸均榮，也巴不得他更拚命，多長進。

「我不是人嗎！難道我不心疼嗎！」蘇衡幾乎是本能地喊出來，眼神都認真得快噴出火了。

蘇衡取來藥箱為陸北重新上藥包紮，即使他此刻的臉色並不好看，動作卻還是溫柔輕盈，生怕弄疼了陸北似的。

包紮完畢後，蘇衡看著陸北，眉頭不滿地蹙著，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陸北看著蘇衡鬧情緒的樣子，莫名地就想撲倒他。於是他也這麼做了。

陸北猝不及防地將蘇衡撲倒在沙發上，巧妙地避開了傷口的觸碰，一隻大掌快速地握住他的，強行拉著蘇衡的手覆上他的某處……

「這裡，不舒服。」

蘇衡正要義正嚴辭地出言指責，陸北冰涼的唇忽然吻上了他，將他即將說出的話牢牢地用這樣的方式封住了。

他反覆輾轉廝磨，直到蘇衡輕輕咬了他的唇瓣，他才停下，卻沒有放開蘇衡，而是將他抱得更緊，卻只是輕靠在他的胸口，臉頰貼近了他正在加速的心跳聲。

這個姿勢保持了很久，很久。

忽然，蘇衡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對他說：

「對不起。」

他抬頭看他，「以後，你照顧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