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擇，別猶豫了。」

他說話依舊如同以往，緩慢而又柔和，聽著讓人莫名覺得的舒服。

他身上一身黑紅相間錦繡緞袍，掩住了他渾身的傷口，那血滴落在雪地，染開一朵朵艷麗的花。他一路走，那花兒就一路開。

而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男人，手中握著一柄似雪的長劍，他一腳一腳將地上的花踩碎，如冰的目光一直追著前方黑衣的他。

「你再不動手，我們就快到下個村落，你覺得是你救人快，還是我殺人快？」

他說話的方式，是薛無擇最喜歡的。

甚至有許久的時間，因為聽不到他的聲音，而不得安眠。

可此時他卻用他溫潤的嗓音，淡漠的說出那樣可怖的言語。

一句為何問了千次萬次，卻得不到回答。

薛無擇不懂。

男人為何變了，何時變得讓他完全看不懂。

「跟我回去。」

他最終還是提步攔住了男人。

男人看著薛無擇，突然的扯開嘴角。他走進男人的跟前，伸手抱住了他。

當年那個只有他腰高的小人兒，何時已經成長到如此成熟，倒是該怪自己真的養得太好。才會讓他甘願賠上一切。

「我們無擇怎麼會長得這樣好看呢。」男人輕聲問著。

薛無擇並沒有回答他，他抓住男人的胳膊，他得把他帶回去。

「無擇，你可想清楚了。你現在帶我回去，我也難逃一死，死在他們手下，我實在不願。」

薛無擇擰著眉頭，幾乎要將手中的劍捏碎。

所以，究竟是為何。

他們會走到這個地步？

「你還是不願告訴我？」

「你這是捨不得我？」

薛無擇沒有說話，這種問題，要他如何回答？

「你分明說過，沒有我也可以的。」他突然想起，薛無擇曾經對他說過這麼一句話。

這讓他難過了許久。

他明明知道，那隻是無擇孩童時期的自尊心，他自那後再不曾說過這類的話。

可是就那一句，已經足夠他記一輩子了。

「……」薛無擇看著男人，他有些惱怒，他不明白為何到了這種情況，他還是什麼都不肯告訴自己，盡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你就這般信不過我？」

「啊，你看，你不動手，他們都追來了。沒有時間了，無擇，你若是還認我這個師父，這便是我最後一個要求了。」

殺了他吧。

他放出荒獸，為禍蒼生，已是大罪。

而這半年多的時間，死於他劍下之人，無法估計。

他日眾人敬仰的上仙，已然入魔。

這次，誰也救不了他。

殺了他，便是造福天下，殺了他，便是功德無量。

所以啊，別再猶豫了，動手吧。

「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只要你告訴我！發……」

啪。

男人一個清晰的耳光，打到了他的臉上。

是怨是痛是恨鐵不成鋼。

他不再與他多言，提著劍便殺入了那個村子。

雖然裡面的人早已經接到通知而轉移了，他依舊氣勢不減，一個照面數千劍影就將整個村莊斬成了廢墟。

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後密密麻麻追趕而來的各名門正派弟子。

輕巧的躍上他的飛劍，凌空而去。

「他已經身受重傷，決不能讓著魔頭逃脫！我們分頭包圍。」

「是！」

聯合已久的各派，已經不如一開始的散亂，他們越發的有紀律，行動力也越來越高。

「上仙，你可受傷了？「

「祁淵仙尊，他已經瘋魔，你莫要再抱希望了，大局為重啊。」

眾人的勸誡他半句也沒有聽進去，他飛快的往著男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以他的速度，追上男人不過幾個呼吸間。

「你在逼我。」

逼他做出選擇，看他被人殺死，或者親手殺死他。

男人踏著劍，飛行速度已經大不如前。

「無擇，把劍，還給我。」

前面飛著的男人，突然一個回身撞入了他的懷中。

他踏著的劍失去仙術控制，從萬丈高空墜了下去。

薛無擇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男人也差點兒跟著掉下去。

薛無擇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瘋了。

「告訴我真相，我能護你。」

「……」這句話，讓男人紅了眼。

他摸向了他腰間的佩劍：「我何時說過，我需要你護？」

「你別逼我。」

「這劍，你可還喜歡？」

「……」看到男人抽出了那劍，他心中一緊，有著不好的預感。他一手緊緊抱住男人，另一隻要去奪劍。

可是薛無擇發現自己居然動不得。

「你還真是每次都會中招，真傻。」他溫潤的話，蓋不住那劍刃刺穿他心口的聲音。

那劍散著刺骨的冰寒，入肉的一瞬間，寒氣就透過心臟蔓延進了五臟六腑。

「果然是很冷啊……」他喃喃說著，又看向了薛無擇。

見他瞪紅了眼，扯開了嘴角：「這劍，我實在費心，日後……也要好好待它……。」

男人一根一根的掰開了他緊緊抱住自己的手指，他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

不想到了最後，他的模樣是難過的。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輕輕拉開薛無擇的手，男人就和他劍一樣，從那萬丈高空飛快的墜了下去。

他閉著眼睛輕輕吐出幾個字……被風颳得支離破碎，說了什麼，無人得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