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朔低著頭，往自己的營帳走去，他只覺數道目光瞬間落在自己身上，猜測自己與周瑾逸的關係。想也知道，周瑾逸一定是大大咧咧地將他抱了過去！

想到這裡，耳廓不自然地染上紅色，他抿唇，為什麼他一個前世今生加起來近三十的人，怎麼在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面前輸了陣仗……他很泄氣，卻不知如何是好。

當他走回自己的營帳，發現沈秋晨正坐在床邊，端著不斷冒著中藥氣息的碗，輕聲對小錦說著什麼。

小錦目光一閃，看見沈子朔回來，立刻撲了過去，連鞋子都不穿。

「哎呦，會著涼的！」沈子朔抱住撲過來的小身軀，無奈，「鞋子都不穿，造反呢！」

他將小錦往床榻上一放，對沈秋晨說道：「師父，我來吧，你一定還有事要做。」

沈秋晨嘆了口氣，「這孩子看來真是粘你的緊，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你，找不到你，就坐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也不吃藥。」

沈子朔心底柔軟得一塌糊塗，捏了捏小錦，「下次可不許嚇我了，瞧瞧被你咬的。」

食指上殘留著小巧的牙齒印，小錦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大大的眼裡瞬間蓄滿淚水，「別別別，小祖宗，我求你別哭，乖，我又不疼！」

小錦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就是出不了聲音，急得她臉都憋紅了。

沈子朔摸了摸小錦頭上柔軟的毛髮，溫柔而又堅定，「別急，慢慢來，說話一直半會急不來的，恩？」

小錦咬唇，甚是委屈，只能點點頭。

「快些把藥吃了，我們就開飯！」

小錦不情不願地接過藥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臉上五官都皺了起來，想必很苦。

沈子朔笑了笑，拿了一快糖放進小錦的嘴裡。

「子朔，來吃飯吧，折騰了一下午。」沈秋晨拎著食盒過來，放在桌上，狀似不經意問道，「方才聽楪祈說，蔣老要收你為徒？」

沈子朔這才想起來還有這事，十分無奈，「蔣老他自己自顧自說，都不聽我的話……」

「那就接受吧，你還不知道吧，蔣老的醫術被稱作妙手回春，能夠做他的徒弟，可是……」

沈子朔急切地打斷了沈秋晨的話，「可是我只有一個師父。」說完頭抬起來，看了眼沈秋晨，又移開視線，「我不想再拜師……」

「我雖然是你的師父，可是難道我不應該更是你的父親？」沈秋晨目光一瞥，問道。

「當然！」

「那既然如此，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夠拜蔣老為師，學點更有用的東西。」沈秋晨慢條斯理地說道，「多個師父，並不能改變你與我的關係啊，子朔。」

沈秋晨走到沈子朔的面前，「多學點東西沒什麼不好，為師病了你還能給為師看看。」

沈子朔轉念一想，沈秋晨年紀越來越大，似乎真的可以學好醫術，做一套養生之道。

「既然……師父同意，那子朔便去。」

沈秋晨內心頗為感慨，雖不希望徒弟拜別人為師，卻不想他錯過良機。

最後，他嘆口氣，用較為平淡的語氣，說道，「希望你不要責怪皇上，他也有他的難處。」

為什麼一個兩個都這麼說，但是他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小錦被打啊！

「師父，我明白的，真的。」沈子朔轉過身，走到桌子面前，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是，我依然覺得這樣是錯的。如果今日將要被打的是徒兒，不是小錦，那師父與師兄將會怎麼處理？」

說完，便不看僵在一邊的沈秋晨，食盒打開，一一擺在桌上，對沈秋晨微微一笑，「師父，吃飯吧。」

沈秋晨愣怔好一會，在緩過神，發現自己的徒弟真是越來越聰慧，完全不能將他當做一般的孩童對待了。

學醫這件事，說不是多麼不情願。

但，答應了師父，他依舊會去做。因此沈子朔站在蔣大夫的營帳前，躊躇了半天，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坐在裡面擺弄藥罐的蔣大夫抬頭瞥了一眼沈子朔，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要磨蹭到午膳結束才來呢？」

沈子朔略微尷尬，拱手，「對不住師父了。」

「行了吧，還是叫我蔣老吧，看你昨天那寧死不從的樣子，忽然叫老夫師父，我都害怕。」蔣大夫開啟嘲諷模式，「也就你嫌棄老夫，別人跪舔都沒門呢！」

沈子朔心裡哀嚎一聲，這老人家真的很愛記仇啊！

雖然性格詭異了點，但是勝在醫術真材實料，不論是醫學雜記，還是配藥方知，寫得有理有據，而且覆蓋全面，就連保養之道也能說出一二，讓許多不曾學過醫術的人也能簡單明了。

進門沒多久，蔣大夫便甩給他一堆書，讓他看，看完不懂問他。沈子朔看著面前小山一般的書，漸漸進入狀態，作為一直在備戰會考的人來說，最簡單的事情就是看書了！

不過，看著一些醫學案例還有一些親身經驗，讓沈子朔不由感慨，蔣大夫果然不負盛名，難怪江湖給他一個妙手回春的稱號。

心裡越是佩服，沈子朔看得越是認真，抄抄寫寫的樣子，讓站在一邊的蔣大夫甚是感動。想他行醫幾十載，耗費巨大心血研究醫術，醫術是越來越精，卻一直尋不到合眼緣的傳人，如今終於有人能繼承衣缽，如何不欣慰。

對於沈子朔，他一眼就覺得此子眼神通透，不似那些奸詐嘴臉，為人耿直，對病人也頗有耐性。都說醫者父母心，對待病人，要想堆在自己的孩子一般，這樣的心性，已經很少看見了。就算不能將他的全部心血完美繼承，也算是可以延綿下去，不在他這輩子就絕了後。

在觀察一會後，蔣大夫忽然開口問道：「你可知道身為一個大夫，如何知曉病人的情況？」

沈子朔眨眨眼，「望聞問切？」

「如何望、聞、問、切？」

沈子朔想到方才看到的，便從善如流答道：「望而知之者，望見其五色，以知其病。聞而知之者，聞其五音，以別其病。聞而知之者，問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脈而知之者，診其寸口，視其虛實，以知其病，病在何臟腑也。」【出自《難經》】

「可明白其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