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湖邊，小小的身影坐在岸邊，在遼闊的地方顯得格外蕭瑟。楚風偶爾也會去那個湖邊散心，只是在看到他後，目光總會看向那個孤單的身影，跟自己很像。那種眼神，他怎麼也忘不掉。

「我回去了。」楚風忽然說道。

「恩？」沈子朔本以為楚風還會再坐一會兒來著，聽到他這麼一說，頗有點驚訝，「就走了？」

楚風勾起嘴角，眼神似笑非笑：「不走也可以的。」

沈子朔一噎，擦了擦嘴，轉而笑眼彎彎地看向楚風，說了一句：「恭送楚少爺。」

楚風瞥了一眼某人，冷冷地哼了一聲，便帶著一群人離開了沈家。而沈子朔看他們離開後，將菜整理了一遍，好多連動都沒動，還可以再吃，飯也是現成的，打包在一個食盒裡，提著就往旁邊的李家去了。

李家家室不大，且房屋也比較老舊，沒走幾步就看見大門上掛起白色的燈籠。走進門，大廳也掛上了麻布，李斯披麻戴孝跪在廳中，淚流滿面。

而沈秋晨則在一邊幫忙打喪禮上的事情，瞥見自家孩子跑了過來，便放下手中的毛筆，走了過去，「楚少爺走了？」

「恩，子朔想著師父跟李叔叔還沒吃飯呢，就把晚膳帶過來了，晚上這麼長時間，不吃點東西怎麼抗的過去？」他記得家裡人去世是要守夜的，說不定師父也要跟著熬夜，那必須好好吃一頓。

「說的也是，你李叔叔估計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先拿給他吃可好？」沈秋晨抬手摸了摸沈子朔的腦袋。

「好，師父放心，我帶了兩人份的。」沈子朔提著食盒，走到李斯旁邊，那壓抑抽泣的聲音讓人聽著心生不忍，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生離死別的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明白。

「李叔叔，也還長，吃點補充一下體力吧。」

李斯用袖口擦了擦淚，不過一天，原本精神奕奕的人彷彿老了許多，帶著一種頹喪。看向沈子朔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一層迷濛的光，悲傷而又自責。他先是抿了抿唇，想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卻失敗了，搖了搖頭：「……叔叔不餓，還要守著爺爺，子朔乖，自己吃吧。」

「李叔叔，子朔吃過了。」他將手上的食盒放了下來，打開，拿出了一個碗放在李斯的手上，「吃點吧，李叔叔，你任性李爺爺心疼你嗎？子朔一頓不吃，師父也會心疼的。」說完順便也把筷子放在李斯的手上。

「李斯你就吃點吧，我經文抄好了，正好一起吃。」沈秋晨走了過來，拉起還跪著的李斯，「吃飽了，才有力氣守夜。」

「沈先生，子朔這孩子可真懂事。」

沈秋晨笑了笑，瞥向給他端飯的沈子朔，心裡暖暖的，至少在後面的人生里，能有個人陪伴，終究不會孤獨終老吧。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一個讓人心痛的身影，沈秋晨深吸一口氣，將那股溢滿的憂傷壓抑了下去，「子朔，晚上為師還要幫你李叔叔寫帖子，你等下就回去吧。」

沈子朔想了一下，問：「師父，我也可以留下來幫忙啊。」

李斯嘆了口氣，看了一眼剛要說話的沈秋晨，道：「子朔乖，小孩子要早點睡才能長個子。」

唔……他竟然無法反駁……

想想自己年幼的身體，就算留在這裡恐怕最後也是睡死在師父懷裡，然後還要麻煩師父將他送回去。想到這裡不由認命，點點頭，對沈秋晨說道：「師父，那子朔就回去了。」

「恩，去吧。」沈秋晨習慣性摸了摸他的腦袋。

「李叔叔，晚安。」

「恩，去吧，記得把門關好。」

喪事的事情幾乎是沈秋晨與李斯一手包辦的，連續忙了七天，李斯就不說了，連帶沈秋晨也消瘦不少。

沈子朔雖然想幫忙，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只能幹瞪眼，直接導致了每天晚上失眠，早上起來沒精神，惡性循環。

好不容易等頭七過了，沈秋晨終於鬆了氣，在家裡打掃幾日沒打理的房間，李斯背著包袱走了進來，接收到沈秋晨疑惑的眼神，他自個撓了撓頭：「沈先生，這次多虧了你的幫忙。」

「客氣，鄰里之間，相互幫助也是應該的。」

李斯似乎下定決定一般，看向沈秋晨道：「雖然有點自不量力，但是我還是決定去主城試試，參加會考。如果能透過，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哦？」沈秋晨略顯驚訝，「我記得早年的時候，李伯他一直勸你參加會考，你一直不同意，怎麼如今想開了？」

李斯聞言，不由嘆口氣，悔恨道：「早年只想著幹自己想做的事情，父親的苦口用心都不明白，現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考會考，也算是讓家父放心。」

沈秋晨點了點頭，「希望你能成功。」

「告辭。」李斯對沈秋晨行了個禮，便步伐堅定地離開了沈家。

沈秋晨轉身之際，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臉色一白。

-----------這裡是好不容易睡醒的分割線----------------

沈子朔猛地睜開眼睛，驚出一身冷汗，他很久沒有做過惡夢了，大概是最近連續日夜沒有睡好的關係。他坐了起來，臉頰上流下一滴汗，抬手拭去，他決定起來給自己打盆水擦一下身，全身粘膩太難受。

外面看著不過剛剛天亮，周圍的一切似乎都還沒睡醒。沈子朔簡單批了一個外套，剛要出門，卻聽到外面隱隱約約傳來沈秋晨的聲音。

「……回去吧，……知道了。」似乎在跟什麼人說話，可是當推開門時，發現只有沈秋晨一個人站在院子里，雖是挺直的背，卻顯得異常悲傷。

「師父？」沈子朔有點不敢確定那是平常的沈秋晨，平素里的沈秋晨對誰都是一副溫和，總是用微笑來面對任何事情的，可是此時他沒有笑容，眼神里摻雜著許多東西，竟讓沈子朔在喚了一身陳秋晨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聽到動靜的沈秋晨身形一頓，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垂下，睫毛微顫，遮住目光中的情緒，輕聲問道：「怎麼這麼早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