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五十三」

皎月醉玉樓，千杯夢生死。

邀君局中局，一間笑字留。

薔薇樓十層之上，笑字一間之中，共有六人：一者尚千水，二者十二笑（灮），三者三笑夫人，四者高止棄，五者姬未夜，六者林孤涼。

三笑夫人道，「千兒，現在可由你來自己抉擇了。」

「這……」尚千水猶在懵愣。

另外四人之中，林孤涼先是悄悄挪到高止棄身旁，沒有動嘴，只用喉嚨里的聲音問，「剛才發生過什麼？」

其實別的都不算重要，關鍵是，那易容為『尚千水』的十二笑怎麼突然不見了，剛才還親眼看著她進了這個房間的？！

正帶焦急的四顧尋找時，目光不覺與那邊一位容貌艷茂的男子撞了撞，林孤涼一愕，但很快便移開了，只繼續去找十二笑的身影。

高止棄昂立不語，先看著尚千水，然後又看了看那位三笑夫人，最後餘光一瞥，與自覺站到他身旁的姬未夜撞個正著！

兩線目光交擊，嗞嗞的，炙出一股燒焦味……

姬未夜臉上笑而不語，倒叫樂意奉陪。

是時，樓內大門緊閉，八面環壁無出，樓頂高拱，玉梁水簾，束束火焰舞曳池上，一室格局盡然如此。只見薔薇華衣的三笑夫人一步步走向室中流池，最後在那浮蕩於池水上的嫣色大床前停下，順而款袖轉身，儀態雍容，神情雅靜。

先的，她與十二笑道，「灮，可記薔薇誓？」

十二笑低身，與三笑夫人回道，「一烙薔薇刺，終身薔薇笑。」

三笑夫人垂目半頃，說道，「你出身多折，亦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晚我便對你破例一次，但僅此一次。」

「是，夫人……」

林孤涼在旁看著那個被喚作『灮』的艷茂男子，心中竟不知為何的生了幾分波動，但感覺模糊不清，似是若非的，究竟並沒有深想太多……

三笑夫人與十二笑問，「灮，你是要帶走千兒嗎？」

十二笑回道，「是。」

高止棄聞之，暗在袖裡捏了捏拳，但臉上依是雲淡風輕的，只繼續在局觀聽。

三笑夫人又問，「那麼，你打算帶他去何處？」

十二笑道，「紅天崖。」

這三字一出，高止棄隱隱一振，眸色轉深。在他身旁的姬未夜見了，魅然投過一笑，以在場只有高止棄才能聽見的聲音與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高止棄睨去他一眼，嗞嗞的，又一股燒焦味……

三笑夫人與十二笑問過後，這時已面向姬未夜，同樣問道，「姬未夜，你是要帶千兒走嗎？」

姬未夜一笑，「是。」

三笑夫人問，「那麼，你打算帶他去何處？」

姬未夜道，「紅天崖。」

三字話落，姬未夜頗有興味地瞧著高止棄，而三笑夫人也面向了來，問，「高止棄，你是要帶千兒走嗎？」

高止棄本不太想答她這話，但見尚千水在那頭一眨不眨的直望著自己，水眸凝凝漾動，很是在乎的樣子。只得定了聲，「是。」

三笑夫人問，「那麼，你打算帶他去何處？」

高止棄好氣道，「紅天崖。」

問過三人，最後便輪到已在等著的林孤涼。

三笑夫人向他先問，「這位怎稱呼？」

林孤涼頓了頓，縱然一身銅皮赤露，僅剩褲衩，亦是抱拳氣概的道，「在下長生鏢局林鏢頭，立誓一生保鏢護命，與殺業殊途同歸！」

三笑夫人微微一笑，問道，「林鏢頭，你是要帶千兒走嗎？」

林孤涼快速答道，「是。」

三笑夫人問，「那麼，你打算帶他去何處？」

林孤涼道，「紅天崖！」

這三字從他口中爽快吐出時，在場即有四道不可理喻的目光直射向他……

腦後劃過幾顆汗豆，林孤涼伸手搔了搔，心裡道：怎麼了嘛，大家不都這麼答的？？

不錯，他壓根就沒想過人家是幹嘛問的。

三笑夫人輕輕點了頭，轉來與尚千水道，「千兒，這裡四人都說要帶走你，且都打算帶你去紅天崖。」

「啊……」

尚千水抱著永凝珠在愣，愣的樣子還挺呆。幸而他生得柔和剔透，稚氣不染，所以呆的樣子未算太蠢傻，倒還有點惹人疼憐的可愛。

三笑夫人和顏望著，目中甚至含了幾分母性慈愛，她與問，「千兒，你想走嗎？」

「娘……」尚千水低聲。

三笑夫人道，「此事娘親已答應為你擔當，可由你自己抉擇。」

「……」

待了半響，見他千兒猶在沉默不敢直答，三笑夫人便道，「只一次的機會。」

尚千水抿緊著唇，十二笑給他的八音盒還藏在懷裡，他悄悄摸了摸，回憶起那個幽夜裡的幻夢，想到那位靜靜冰封於寒淵深處的女子……

驀然，心底湧出一份堅決，尚千水說道，「娘親，千兒想去找一個真相。」

三笑夫人問，「那千兒你的決定是？」

尚千水道，「我要去紅天崖！」

高止棄大感一振，幾欲高跳！只道流池水瀑焰火，三者四者五者全都通通從他視野里消失了，唯有尚千水那抹水藍輕衣的身影站在他面前。而太好太好的是，尚千水也同樣在以這份『目空一切，唯有你在』的目光望向著他！

他願意走了，決心要走了，他和他可以一起走了！

一景紅塵茫茫，落英紛紛的氣氛覆天蓋地而起，身心之激動，是恨不得立刻便衝上去拉住他手，與他共在一起，從此以後，無顧千重刀山，萬丈火海，只向天涯雲端，海角盡頭！

「別急，此事未止……」

三笑夫人道出的聲音，打斷了高止棄腦中那片攜手江湖，千山萬水的爛漫畫面。亦怪他眼裡光芒過閃，發*浪氣息過盛，當下回心歸神時，便見在場三者四者五者的目光全都齊齊直射向他……

高止棄作佯咳過幾聲，臉上凜凜淡定的道，「既然如此，就請三笑夫人開局吧。」

三笑夫人看了看他高止棄，雅靜而端莊的尊容上，拭過一霎不易察覺的戾色。她說道，「今晚千兒決定要走了，我可讓他走。但我身為此事擔當之人，亦不得妄顧章法。所以，我只能允許千兒跟你們之中的一人走……」

此選不難，尚千水一心無疑，正要迫不及待地撲向那位像書說一樣白衣如雪的高劍俠時，身旁卻攔來了一道語氣肅冷的聲音。三笑夫人道，「千兒，娘親的話，並未說完。」

尚千水一顫，「是，娘親……」他低下頭，不敢再有過恣之舉。

姬未夜瞟著那倆一來二往的傳神姿態，怎不能一清二楚？便是勾起一笑，拭目以待。

三笑夫人從袖中執出一枚紅色的小巧玉珠，玉中似有一束小小的焰火燃動著，正是火玉。只見她把火玉置於掌中，合上五指，施予一道內力後，將之往池上浮著的嫣色大床拋去。脆薄的玉層在半空裂開，藏於其內的焰火觸至床身，騰地只一剎，便燒了個灰燼全無！

高止棄看著，只道這火玉能穿破尚千水那身純寒真氣而凝的冰遁，威力定非一般。這出燒床的場面沒給他多少驚訝，卻深慮道：方才在外已見這笑字一間被熊熊大火包圍，但走進裡面卻冰寒無熱，然而那床遇上火玉破寒後，隨即就被猛火吞噬了，莫非……

姬未夜悠悠在旁，恃著得意的念頭，又給高止棄送去一段隔耳傳音，「我已經猜到了，你呢？」

高止棄省得再去睨他，就見三笑夫人伸手給池畔一樁白柱上的機關按去，那原是浮著大床的池面漸漸退去了流水，露出池底一口潛藏的地門。

三笑夫人給機關又一轉，地門打開，下面還藏了一扇中門。機關再轉，中門打開，其下是一塊狹窄的圓形石板，徑寬不過兩足並排的寸尺，恰夠二人站立。

「千兒，你站上去。」三笑夫人道。

尚千水未懂個中藏機，只聽娘親對自己如此說道，正要一貫乖從的依話照做時，卻見高止棄突然響出一聲打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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