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八 未夜】章47 . 期限既盡
小說: 止水無為 作者:乜水兔 字數:3743 更新時間:2019-09-21 05:07:09
「章 四十七」
「哇嗚嗚……嗚啊?!」
尚千水正為那些刺話又生又氣的哭著,卻見高止棄突然伸手把他嘴巴捂了,心裡一咯,不由地與他一同轉向幽暗的湖畔……
風停聲靜,彌雲蓋月。黑夜下,嫣紅拭過,閃來一枚幽綠的針!
高止棄一眯,使力抱過尚千水往側一翻,恰恰避過。而又再度強試運功,終究是不抵藥力制約,難以揮出劍氣回擊。他把手執緊著銅水瓢,在心咬了口……這下可好!
此時,只見頭頂竄過數道長長紅緞,遮天蔽月的縱橫交疊,片刻便嚴嚴密密地包圍了二人身處之地,環看四方八面,儘是薔薇馥香,滿目嫣紅!
就這顏色,看得高止棄鬱悶無比……
「你是百通客棧高止棄?」
一個女聲響出,是詩。
高止棄沉著臉,臂彎把尚千水的腰一摟,錮在身上緊貼無縫。肅凜目光,注向著現於紅幕之中的四個女子身影。
「少主乃天樞之子,生而在天,不與俗同。區區一個無為廢男,凡塵地礫,也妄圖非分之想,簡直豈有此理!」這聲音,是情。
「少主身心所屬,於世只歸尚宮主一人。無恥之徒竟敢一再恣猥猖褻,更欲佔為已有,實是罪無可恕,該殺無疑。」這聲音,是畫。
「不得在手則強掠蠻奪,抱得在懷則置棄無情,只為一逞風流恣欲,待少主如玩物瀆弄,品性何其惡劣不堪!」這聲音,是意。
高止棄耐著性子聽了她們對自己這樣那樣的嘴罵了一通後,心裡只道:這班臭婆娘剛才一直躲起來,到底看了多久的戲!?
「不!」
只見尚千水撐身一起,從高止棄懷中掙了出來,立身一步在前,對向四人道,「他待我很好,從來沒……沒玩弄過我!」
詩與道,「樓主有言,十日之期既盡,請少主儘快收心回宮。」
『十日之期』的四字短短一過,卻撞進了高止棄心內,教他頓時一愣。
尚千水道,「不要,這件事情我會向娘親解釋的,不用你們多管!」
詩道,「樓主之命屬不敢違,請少主見諒。」說著,抽出了她的琴中細劍。
此時情,畫,意三人亦一同抽出瑟,蕭,笛中之劍,刃光閃白,高止棄一凜回神,銅水瓢在手緊執,恨是無法運功使出移影劍式……
「不準你們傷他!」
尚千水一聲,持出永凝珠,純寒真氣諳熟而運,幽藍光芒籠罩其身,只見碎冰半空飄浮,如幻閃爍間,幾抹寒氣而凝的冰遁環繞在他與高止棄身周。
詩見此,迅速出手擲以飛刺,情,畫,意三人隨之又發,數十銳光迸閃,直向冰遁。卻聞『叮嘭』數響,飛刺穿過寒氣成冰,撞至冰遁成碎!
高止棄在尚千水身後見了,想到東方極也曾以無劍之劍擊中此冰遁,亦是成碎。可見此遁不但能抵外功硬利,亦御內功異式。於身固若金湯,於敵無堅不摧,甚是厲害非常!但知尚千水有此得天獨厚的純寒真氣護他無傷無恙,是因那個叫『爹』的尚天水為他親傳予授。思及此處,高止棄拳心捏得生緊,心緒複雜,不只不甘……
另一頭,詩道,「薔薇笑出劍必取血滿刃,他是樓主下令要殺之人,請少主莫怪。」
話末,她從衣中取出一枚紅色玉石。此玉石正是薔薇樓主三笑夫人給詩備以此刻所用的。仔細看去,玉中似有一團焰火拂曳,其名『火玉』。
尚千水見著一詫,心有不好預科。只見詩一手揮出,把火玉擲向冰遁,玉層撞冰而碎,焰火瞬然冒出,冰火相斥,給遁穿開了一個小小的破口!
然而不過剎那,那破口又被寒氣重新復固,尚千水未明其事,卻聽得高止棄在背後喊出一聲,「啊!」
他急忙轉身,只見高止棄把胸前的衣襟一撕,裡面全黑一片!
尚千水大慌,撲上去抱住他,「止棄!」
「啊!」高止棄又喊出一聲,更為凄麗!是尚少主胸前的那顆球,又撞到他心口上了!!
忍過了好一陣五臟六腑鑽心蝕骨的凜冽寒氣後,高止棄吁吁咬道,「我沒事,你別亂!」
只道方才那火玉穿過冰遁時,暗中帶了一枚細針。此針細如牛毛,能在目標運功時灌通經脈,致其內臟千瘡百孔,為薔薇樓獨門的『絕脈針』。但幸高止棄功體受百樂丸的藥力制約而無法運轉,這針給他只無傷性命的一擊刺痛,那片黑色也不過虛染中毒的假象。
詩固然明了,而之所以如此做法,是為取得尚少主分心一刻的機會!
果然,當尚千水以為高止棄身中劇毒而心慌意亂時,他以純寒真氣而凝的冰遁亦隨之消淡。詩,情,畫,意四人即見,立刻起劍齊上!
忽剎,畫先從後閃襲,一劍刺入高止棄背心,取血三寸。情與意續而左右夾擊,兩劍切過高止棄雙肋,取血半刃。詩眯目待發,勢要直刺高止棄胸膛,取血滿劍!
「不要!你們都住手!」
見高止棄身上濺血橫飛,尚千水急地把身擋在詩的劍前,然而劍勢既出,無法收止!
「少主!」「千水!!」
一髮千鈞之際,嫣紅綢緞所交織的迷幕由外被割開,四道身影臨空降下,一口炭黑鐵鍋先為尚少主擋著了詩劍。聞見『鐺』的脆響一聲,大事化小!
詩收劍回退三尺,冷出一聲,「家常便飯!」
四道身影隨聲迎出正臉,只見粗獷的阿飯把那口黑鐵鍋背回身後,斯文的阿家走上前來,高挑的阿常在後護於尚少主身旁,阿便則把駕來的馬車停到一邊,向詩,情,畫,意四人揮了揮手,打個招呼。
意先出口,「我們是奉命行事,你們來做什麼!」
阿家發話道,「真巧,我們也是在奉命行事。」
畫搶道,「奉誰的命令?」
阿家道,「你們奉你們的樓主,我們奉我們的少主。」
情詫出一聲,「什麼!?」
幾人一致轉頭看去,見尚少主正是守在高止棄身旁,看阿常為他止著傷口的血流,緊張地問,「怎樣了,傷得嚴重嗎,會不會有性命之危?!」
不待阿常道話應答,高止棄一手把他推開,對尚千水問,「你叫他們來做什麼!」
這個男人的頭腦,太清醒……
「止棄……」尚千水低著頭,事已至此,卻仍不知該如何與他說……
阿家見著,正要出話,卻被阿飯搶了先道,「少主,請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什麼?」尚千水顫了下。
「感情那東西,不能當飯……誒呀!」
阿家一腳踹開阿飯,正色於道,「少主,你與尚宮主所約定的『十日之期』既盡,明日一早必須啟程至段瀑山,尚宮主亦有吩咐我們提醒少主,勿忘此事。」
話畢,阿家向阿常使了個眼色。
「是的啊!」阿常接道,「尚宮主已讓人把你穿的帶的用的,還有那些書什麼的都通通搬上段瀑山了,就差沒來搬你!」
在高止棄那雙深比深淵的目光中,尚千水只把頭低得一低又低,永凝珠緊緊抱著,髮絲垂下擋了臉頰,半點餘光不敢向他……
不知是否真有那麼可笑,高止棄兀自笑出了一聲……他這個自以為是的高止棄啊,被那個傻傻獃獃的尚水宮少主給徹底騙了!
這時,詩出聲道,「家常便飯,你們可陪少主一同離開,但這個高止棄是樓主下令的必殺之人,我們要取血方歸!」
「不行,不得殺他!」
尚千水剛一喊,只見家,常,便,飯四人已一列在前穩立,與那詩,情,畫,意四人左右對峙,雙方氣勢嚴陣,綳如待發箭弦。
詩橫劍肅道,「此事不是兒戲!」
阿家若定道,「尚宮主交託我們照料尚少主一責,在責只從尚少主一人。今夜少主不得要這男人死,那我們就要這男人死不得。」
一呼晚風吹過,劍刃對峙,氣氛繃緊……
高止棄負傷撐在地上,任血水汩汩直流,無視身周一切,只對著尚千水漫了一笑,笑得無關要緊,「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是怕了什麼呢?」
尚千水咬著唇,沒有出聲……
風過雲開,皎月灑下銀輝,清冷光華照在尚少主剔透如冰的臉龐上,染了層朦朧幻美。如痴如醉似的,高止棄側頭深深看著,看得久了,才發現,他那纖塵不染的氣息之中,竟潛藏了一股誘人深陷的魔魅……
或許,那夜對他的衝動並不是陽氣作怪?或許,他並不是表面所見的這般單純如水?或許,他根本就是個顛亂眾生的妖孽?
高止棄突然又笑了,問他,「你不敢說,是因為怕我知道你早已歸他,就不會抱你了?」
「夠了!」見這混蛋又要刺話連篇,尚千水抱永凝珠站了起來,「家常便飯!」
「是,少主。」四人一齊回身應道。
「你們把他帶走,送上百香山交給百里盟主。若有問起,就說……他是千兒的朋友……」
「屬下明白。」阿家答道。
高止棄臉上無情無瀾,暗下卻是一直在拼勁運功,但怪那顆百樂丸的藥力著實厲害,不管如何反抗,亦只叫他不甘不憤,在心裡連聲可惡!!
尚千水沒有看去一眼,不敢去看,他轉向與詩,情,畫,意四人,說道,「我現在就跟你們回薔薇樓,親自向娘親解釋。」
詩道,「少主可回薔薇樓,亦可向樓主解釋,但這個叫高止棄的男人,必須殺之取血。」
見她們硬不肯放過高止棄,尚千水不得辦法。卻驀地又想起曾在書中閱過類似情節,於是倔起眼神,定道,「既然如此,那你們就先取我的血回去交代吧。」
話落,尚千水起手對著自己心口一掌!
「少主!!」
見狀真不是兒戲的,『家常便飯』與『詩情畫意』都驚得一湧上前,混亂之中,突然有人發出一叫!
「啊!!」
這聲音,高止棄的。聽著猶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般的痛苦凄慘!
大家滯地一靜,都轉了過來,就見那高止棄雙手掐著自個咽喉,滾在地上口吐白沫,臉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黑白的交疊不迭,整個不死不活,死去活來……
這是怎麼回事?!
只道,方才見那呆瓜真要做出傻事來,高止棄提心一緊,張口欲把他叫住,卻不測被塊像餅似的東西擲進了嘴巴裡面,他本能一咬,口中隨即散開了波瀾壯闊的味道……
是道:
舌尖一浪黯然銷魂,滾過食道風捲雲暗,
落入胃中肝腸寸斷,全身內外無以復加!!
「我給他吃的,正是武林盟主百里夢親制的核桃酥。」
一言落下,在場除了尚千水還懵著一臉外,其餘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倒抽一口大氣,表情詫驚恐駭的各種交集,臉色更為豐富多樣。
詩最先反應回神,仰向半空道出,「十二笑,是你?」
「是我。」
一聲幽響,半空飄來嫣紅,十二笑身穿紅裳,從容而優雅地坐落在樹上枝頭,薔薇馥香伴隨,片片花瓣飄落他肩。夜下不見真容,卻是無掩風華身姿。
十二笑手抱琵琶,修指於弦間撥出一響長音,「吃了此物,他將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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