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天都是烈日當空，莊稼地的作物盡皆幹枯，而水庫也終於被裡正做主開了閥，但都是杯水車薪。

不過才灌溉七日的時間，水庫的水就沒了，棗陽村的村民個個有些心急，也沒了做豆腐去賣的心思。

年輕的婦人與小孩紛紛上山挖樹皮，為家中增添進項。

久違幾十年的大旱降臨了西南地界。

家境困難的農戶人家開始賣兒賣女了。

樓珮走過村頭，看了一下臉色幹瘦的幾個村民苦著臉的看著人牙子將自己的女兒拉走的場景，眉心一擰，卻是沒有說什麼。

「真的是太過分了。」

還沒有進家門，樓珮就聽見了樓珍氣呼呼的聲音。

停了一下腳步，沒有聽見繼續的聲音，便走進了家門。

「怎麼了。」

「還不是那些村民，明明家裡有著餘糧，可以在撐一段日子，偏偏要賣掉自己的女兒，難不成在他們的心中女兒就沒有兒子重要嗎？」

樓珍用布抹著箭矢，心情抑鬱寡歡，瞥了一眼身著一身短褐麻布衣衫的樓珮，又氣狠狠的弄著箭矢，就好似它是自己的仇人一般。

樓珮皺眉，剛才人牙子用車拉的全都是些女孩，可見現在這些生活陷入困苦的人，在他們的心中傳承香火的兒子是要比女兒重要一些的。

「這些都是別人的事情，你再怎麼看不慣，也只能夠看著，怎麼，你想出手幫忙嗎？」

如何大旱初起，又不知道以後會如何，樓珮不打算去聖母心發作，救一些無用之人。

要救，也要等自己有實力，有能力了再救。

樓珍默然無語，而後才說道：「大難臨頭，都是各掃門前雪，我才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別人的死活。」

她又不是蠢蛋，如今的世情明擺著就要亂了。

樓珮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然後掃了一圈，沒有看見樓煜。

「我哥又去找水了。」

水庫的水放完之後，各家各戶都是規定了時辰去村中的水井裡去打水，可是那水井的水實在是太少了，樓煜見村長一家時時刻刻都將那水井守住，一副怕人偷水的樣子，就自己帶著幾個人去其他的地方找水去了。

「嗯，村子裡的那口井被看的很嚴呢。」

樓珍說著，臉上帶著幾分憂慮之色。

「你若是擔心你爹娘，我可以送你去縣城。」

樓珮不用去看樓珍的臉色，就知道她心中是擔憂著住在縣城裡的樓夏夫婦以及樓珠姐弟，所以開了口。

「現在雖說沒有雨水，但是去年糧稅交了之後，每一戶人家都是剩餘，不多，但是縮衣節食，等著天氣轉冷，還是可以的，更何況，我聽說朝廷這一次準備充足，現在已經有賑災糧運過來了。」

樓珮見樓珍沒有應答，就繼續說道。

衛慕楠將西南地界這邊的事情上報之後，只要當今皇帝是個好的，那西南地界的大旱就不會過的很是艱難。

「賑災糧？這麼快就有賑災糧了。」

樓珍詫異了一瞬，而後覺得有些不安起來。

「我覺得賑災糧恐怕不會那麼輕易到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手上。」

「心思不要太重，現在的生活還沒有困苦到一定需要賑災糧的時候。」

樓珮不置可否，心中雖然知道當官的人會一層層苛刻盤剝，但身為底層人民除了接受，還能夠怎麼辦。

樓珍聽了樓珮的話，欲言又止的看了樓珮一眼，見她一副沉思的模樣，只得將心中泛起的念頭壓下去。

「妹妹。」

樓煜光著膀子 ，挑著一擔水，額間全是顆粒大小的汗珠。

將水放下，樓煜伸手抹去自己額間的汗水，看了一下周邊的村民，然後就將水挑進了家門。

「哥，今天你們去哪兒找水去了。」

樓珮聽見樓煜的喊聲，立即就出來了，然後就看見樓煜挑著一擔半滿的水，立即上前想要接過他肩膀上的扁擔。

「青木山上有一湖泊，我昨天去看了一下，發現水位未曾下降，想來湖泊底一定有著暗涌，所以今日一大早就帶著樓氏一族的幾個叔伯上去挑水去了。」

樓煜將兩桶水倒進了水缸裡面，才開口說著。

樓珮連忙用蒲扇給他扇著風。

「那湖泊我是知道的，你們今天去了這麼遠啊！」

樓珍也出來了，聽見樓煜的回答，咂舌了幾番說道。

然後一見樓煜精神頭有些不足的樣子，就進屋拿了一個碗出來，然後給樓煜舀了一碗水，讓他喝一口。

「這方圓十里都旱了，周邊的幾個村子都在扒拉樹皮與草根在吃。」

樓煜小心的喝了一口水，緩了一下心中積累的熱氣之後，才繼續開口說道：「這段時日，你們兩個不要往外邊跑了，不安全。」

而後又似想到了什麼，又說道：「說來，我們在村子裡面除了看著爺爺奶奶的種的那幾畝莊稼之外，其餘的什麼也沒有，而這幾日天氣炎熱，久不見雨水，那幾畝莊稼都已經枯死完了，不若我們去縣城好了，在縣城裡待著，總比在村子裡待著要好一些。」

「哥，你忘了我們囤積的糧食就藏在那青木山上了。」

樓珮給樓煜搖著蒲扇，感受了一些空氣之中浮動的熱氣，心情平靜的說著。

縣城雖然生活比村子要好一些，但是物價卻是一天天的在漲。

其中漲的最厲害的就是糧食了。

他們現在手上有著幾分銀錢，但是那是救急的時候才用的。

樓珍一聽樓珮提到了藏在青木山上的糧食，整個人都變得精神幾分，而後就說道：「樓珮，林府那些糧食，我們能不能把它弄過來啊！」　

一想到了林家二房的林雯怡有著一塊空間，裡面藏了許多的糧食，樓珍心裡就火熱火熱的。

「林家早就舉家搬走了，好不好。」　

樓珮難得有幾分氣餒，林雯怡那空間，她一直覬覦著，雖然空間有保護結界會反噬，但是樓珮還是想到了辦法可以奪取過來。

眼見著天氣越來越熱，久不見雨水，樓珮就想要再行動一次，結果那林家竟然跟著衛慕楠兩人，一前一後的前往上京去了。

虧的樓珮還以為落水一事會給他們林家很大的麻煩呢，結果輕描淡寫的就將事情過去了。

「搬走了，我怎麼不知道。」

樓珍詫異了一番，樓珮做的事情，她可是知道一二的，按照她的想法，重名聲的林府無論如何也要焦頭爛額一陣時間才是啊！

「人家有一個貴不可言的大師批言在，不趁著時候去上京進獻，繼續留在這偏遠的地方幹什麼。」

樓煜開了口，頗有幾分好笑的看著樓珍瞪圓的眼眸，將蒲扇拿了過來，大力的扇著。

「好了，人家有錢，能夠去上京也是本事，我們平頭百姓還是抓緊時間想辦法度過眼前的困難才是。」

樓煜最不耐煩炎熱的天氣，可是最近一連熱了許多天了，讓他的心情時刻處於暴怒的邊緣。

眼見著村子裡的一些人開始賣掉自己的家裡的賠錢貨，樓煜心裡就有些急切。

村子裡的人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樓煜雖然名聲不好，但是心腸卻是好的，將青木山上的湖泊告知了他們，雖然得不到什麼好，但是良心過得過去。

可是那些開始賣女兒的人家卻是讓他敬而遠之的，現在一家人縮衣節食，好歹能夠撐一些日子，弄得著那麼急切的減人口嗎？分明就是偏心到了一定的地步。

所以樓煜就不讓樓珮與樓珍這兩個丫頭輕易的出門了。

指不定在他不住眼的時候，那些狠了心腸的人會對兩個丫頭下手呢！

「哥，爹他一直都要住在縣城嗎？」

樓珮點了點頭，覺得是這個理，而後想到了一直在縣城的樓春，覺得他若是在的時候，樓煜就不會那麼辛苦了。

「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的性子。」

樓煜扇著蒲扇，看著外面沒有精神氣的果樹，回了一句。

「對了，昨天你們不是說，豆腐可以做成其他可以放的更久的食物嗎，現在做成了？」

「還沒有呢，要兩樣東西要放置時間久一點。」

樓珍立即說道。

這幾日天氣不好，樓珍見不得那些人賣女賣兒的，就努力回想自己記憶里關於豆腐的吃食，然後就想到了臭豆腐與腐乳，立即與樓珮動起手來，試驗一下。

若是成功了，黃豆的價格不貴，村民們又可以有一種可以保存很久的食物，多增添一些口糧，能撐多久時日，就是多久時日。

「哥，進屋吧，這日頭越來越毒了。」

樓珮用袖子抹了一把臉上冒出來的汗水，說著話，就進了屋子。

「爹，青木山上那湖泊還有水，我今天和幾個兄弟上去挑了一些水下來。」

臉色黝黑的樓安將水倒進水缸之後，用一塊布從水桶底部抹到上方，然後才用來抹去臉上不斷流著的汗珠。

「當家的，家裡熬著防暑湯呢，你快進來喝一些。」

堂屋裡頭坐著，抽旱煙的樓族長瞥了一眼進屋的兒子，見他精神頭尚可，便放下心來，吐了一口白煙，而後將旱煙桿子放在桌子上敲了一敲。

「莊稼地的作物大部分都枯死了，許多人家都開始一天只吃一頓清湯寡水的飯食，從今日起我們家也是。」

「爹，我們去年糧食比較多，不用那麼快就節食的。」

樓安黝黑的臉上都是不贊同之色，立即開口說道。

「再說了，大旱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過去，如果我們不吃飽一點，到時候逃荒可是會被人吃了的。」

「是啊，公爹，眼見著老天爺久不下雨水，我娘家那邊已經在做遷移的準備了，我想著遷移的話，一家人還是完完整整的比較好。」

樓安媳婦是隔壁村子的，此刻她臉上充滿了憂慮之色，看著低頭不語的樓族長，心裡很是緊張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樓安，而後低頭開始啜泣起來。

「罷了，再看一些時日，若是天公仍舊不作美的話，我們也得做準備了。」

樓族長沉思一番，才心裡沉重的說著，那雙歷經了滄桑的眼眸，此刻渾濁之中又帶有幾釐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