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弱了？

古夏被風帶起的頭髮掃在莫遠下巴上，絲絲縷縷的癢意弄得他很想伸手去撓一下，同時也想問上一句——誰太弱了？

是被放倒的瘦子？是他自己？還是連動都不敢動的我？

古夏可沒想給莫遠張口的時間和機會。

他在莫遠懷裡穩住身型，不去理會被他踢倒的瘦子，在第一時間猛轉身，面向胖子，將手紅色啤酒瓶蓋抵在拇指指尖高高彈起，「看我！」

胖子也許因為身型原因，行動和看起來一樣遲緩，他視線還在投向瘦子的過程中，想扶他的手才舉到半空，就被古夏叫了回來。

「啊——？」他轉過頭，正好看到紅色的瓶蓋旋轉著升到最高，與路燈昏黃的燈光交疊在一起，經過一瞬間遮擋，又是燈光刺目。

古夏緊盯胖子眼睛，見他瞳孔在略微放大後猛然收縮，心道:就是現在！

「你很困！」古夏接住掉落的瓶蓋，對胖子下達第一道指令。

胖子吃驚地望向古夏，正好撞入他空洞無比的眸子。

「你睡著了！」瓶蓋再次拋起，又被古夏穩穩接住。

胖子搖晃一下，忽然覺得四周都安靜下來，只有古夏微啞的聲音，「你在做夢！」

「我在做夢。」

胖子眼皮沉重的耷了下來。

古夏第三道命令發出後，整個人感到一陣空虛無力，軟綿綿地向下滑。

他再次後仰著緊貼身後標槍似的莫遠，反手拉住他衣服下擺，沒讓自己跌倒在地。

胖子均勻的鼾聲很快響起，古夏勉力定睛一看，發現他真如期待中那樣保持站立姿勢睡著了，不由長出一口氣，還好還好，這次沒在關鍵時刻不靈光。

古夏在不斷靠近的過程中，已經捋清了事件的來龍去脈，應該是有客人埋怨飯菜不可口，要找做飯的廚師。

莫遠估計是在被他打了一巴掌之後，因狀態不佳而再次出錯，被推出來讓客人灑了滿身湯。

這瘦子早就看莫遠不順眼，藉機嘲諷兩句，想要從這個地方踢掉他。

嘖。

古夏當時一股無名火直衝頭頂，就算有人要修理莫遠，那這個人一定是他古夏，你個幹幹巴巴的瘦子算是哪根蔥？

他大致分析一下情形，在地上隨手撿了一個瓶蓋，潛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兩分鐘後，看起來脾氣就暴躁的黑皮果然如他所料忿忿而去，古夏找準時機，趁胖瘦兩人都等待莫遠答案的間隙，從黑暗中閃身出來，蹬翻體能差一些的瘦子，催眠精神比較薄弱的胖子。

一切都和預料之中那樣，剛剛好。

古夏靠著莫遠，充電似的緩了會兒，直起身體，把瓶蓋塞進莫遠手中，雙手插兜一步一步逼近瘦子。

瘦子捂著胸口滾在地上哎喲不止，他有些慌張，本以為有胖子在身邊可以壯膽，沒想到這詭異小子竟然動動手指便把他搞成一座會動的雕塑。

這種發展就有點兒超出瘦子的理解範圍了。

「你你你你，幹幹幹幹什麼！」瘦子見古夏走過來，手撐著骯髒的油地連連退坐，「我警告你，你不要過來啊！」

古夏的影子在燈光下逐漸拉長，像條毒蛇一樣延展到瘦子腳下。

瘦子嚇得不斷後仰，閉著眼睛朝酒吧方向大喊，「救命啊！殺人啦！有沒有人啊！」

然而瘦子不曾想，這殺豬般的叫喊聲恰好成了古夏行動的指令，他壓低身型，猛地向瘦子竄出，疾奔到他身前，橫腿掃向那張讓人恨得牙根直癢的側臉！

還保持著閉眼呼喊狀態的瘦子這下可遭了殃，巨大地衝擊攪得腦子早成一團漿糊，臉也不受控制地偏向旁邊，上下牙的對撞差點兒讓他咬斷了半根舌頭。

瘦子「噗」地吐出一口血，眼冒金星地向後仰倒在地。

古夏回頭看了眼莫遠，莫遠愣在原地，手雙還保持托舉的動作，掌心平卧著那枚瓶蓋。

二十一個鋸齒曲折向上，連成一座小小的紅色巒山。

古夏彎彎眼睛，在莫遠看不到的口罩下咧嘴笑了。

他轉過身，貓一樣走到躺在地上吐血沫的瘦子面前，跨坐在他身上，手托腮歪著腦袋看瘦子。

「嗯……我想想昂……」他微微沉思，「你該怨誰呢？怨運氣太差正巧遇上老子心情不好？還是該怨自己手欠動了我的人？」

古夏活動活動手腕，揮起一掌直擊瘦子面門，「算啦，先打你一頓，幫老子解氣也算你功德一件。」

瘦子在聽到古夏自言自語後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求饒，就被豪雨梨花般的連環耳光打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最可恨的是，這人還僅用一隻右手打他，到了最後不止大腦發脹，就連左耳都似乎聽不見聲音了。

「救……命……」瘦子憋了口氣，感覺古夏漸漸無力後，猛地喊出口，「救命……胖……子……黑皮……救命……莫……遠……」

「哎喲，還有力氣求救呢？誰能來救你啊？那黑皮早讓你氣跑了，胖子又不能動，求莫遠啊？」古夏又揚起巴掌，「你也不看看你積那德了沒有。」

瘦子絕望了，躺在地上腫著臉嗚嗚地哭起來，撕心裂肺，好不凄慘。

古夏見他哭成這樣，這麼多天壓在心頭的鬱結之氣終於散開小縫，透了點兒天。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算你命大。

古夏決定大慈大悲地放過他。

古夏剛想放下高舉的手，忽然看到地上有一大團影子跌跌撞撞地移動過來，緊接著手腕便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握住。

莫遠身上溢散的冷香飄過來，古夏聽到他說，「別、別打了。」

「你要救他？」古夏吊著手，依舊跨坐在瘦子身上，沒有回頭，「他這麼說你，還要害你失業！」

「我、知道……」莫遠緊握住古夏，「不行……」

「為什麼？」古夏聲音隔著口罩不甚清晰，「我可是在幫你。」

「這……」莫遠想說的話很多，但是到了嘴邊，又只剩一句，「不行……」

「原來你對誰都這麼軟，」古夏笑了，莫遠在他身後，看到他垂下頭顱，「是不是只對我一個人，才能狠得下心？」

風吹動古夏不合體的衣服，莫遠覺得眼前人愈發顯得脆弱，就連發梢下的脖頸都透出一股落寞。

莫遠手下不自覺加了三分力。

「嘶……」古夏吸了口涼氣，轉過頭面向莫遠，「好疼，莫遠……好疼……」

莫遠忽然淪陷在這雙因為暈眩而顯得格外迷離的眼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