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夏來回開合著手機，在床邊枯坐了大約半個小時，在腦海里規劃出幾種方案，正想接下去想想哪項可行，東方南的信息便傳了過來。

「編號：X446My578zy1344」

「目標：尋人，追蹤，保護。」

「指派方：漪瀾閣」

「指派者：重與」

古夏隔著黃色的小熒幕，連按幾次下箭頭才將整條零零碎碎的消息讀完。

「這是……」古夏難得沒有寫滿一整篇簡訊，就給東方南傳了過去。

「我讓家裡給你找的偵探！聽說漪瀾閣這個組織是從幾百年前傳下來的！以前專給皇帝做事！現在治病救人殺人放火什麼事都行！很厲害！」

古夏看著東方南的簡訊，總想問問他的手機是不是只有感嘆號這麼一個標點，用起來跟不要錢似的，讀起來語氣都跟著重了。

拋開這些標點問題，古夏將注意力放在漪瀾閣這個名字上。他用手機撓撓下巴，又看了幾次簡訊，總覺得漪瀾閣似乎非常熟悉，可具體是在哪兒看到或者聽說過，一時間還真是想不起來。

不過既然東方家都說這漪瀾閣值得託付，那就必定不會騙人了，下一步就是該怎麼才能聯繫上這個偵探。

東方南彷彿看穿了古夏的想法，緊接著上條信息又傳來一條。

「偵探我已經聯繫妥當！他一旦完成查詢任務！會來找你！據說很好認！到時候用編碼找人就可以！」

又是一連串感嘆號砸過來，古夏不自覺地跟著點了幾下頭。

接著，他收到來自東方南的第三條信息。

「夏！別告訴清哥和寧子！我是」

東方南信息沒寫完，不知道是猶豫時間太長，不小心發出來了，還是上課時間被老師抓包，沒收了手機才在只寫了一半的情況下，匆忙按了發送鍵。

然而有些話不用多說，長久以來的默契讓古夏輕易的拼出東方南的下半句。

「別告訴清哥和寧子，我是京城東方家的人，我不希望他們怕我或者高看我，到時候連朋友都做不成。」

「好的，放心吧。」

古夏敲出五個字，後面本來還想加一些叮嚀或是詢問關於偵探的事，又擔心東方南的手機落在老師手裡，看到太多不好，也就沒說其他，規規矩矩地發送出去。

做完這一切，古夏單手伸了個懶腰，向後仰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與天使交戰的惡魔，眼皮感覺越發沉重，直到再也睜不開，像關閉老電視一樣，啪嗒，關上了。

「這個身體，太弱。」

……

古夏在反應過來腦海里的聲音在說什麼時，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睡著了。

他掙扎著想醒過來，卻在夢裡陷得更深。

他見到了莫遠。

莫遠如往常一樣蜷縮在辦公桌下面。

修長的雙腿因空間狹小而無法伸展，只能彎曲在擁擠的空間之中；兩臂反剪在身後，被條條紅繩捆縛成大師級的得意之作。

古夏只要一低頭，就能看到他痴迷的眼神，眼角小巧的淚痣，和如意一般的鎖骨。

他愛我。

前世缺愛到極致的古夏，滿足地想。

他究竟會有多愛我，古夏惡劣的想要探尋更多。

於是他伸出一隻腳，碾在莫遠身下，莫遠悶哼一聲，垂頭戰慄不已，古夏看到他背後因難過而泛起的層層雞皮疙瘩，忽然感到緊張。

他會不會由於這樣而不愛我了？

古夏有些手足無措，他想把莫遠拉出來抱緊懷裡，又想看看他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在這矛盾之間，莫遠微微抬起頭，眼，還是那雙眼，滿溢的愛意和淺薄的隱忍。

古夏又放下心來，莫遠果然是愛他的。

無論怎樣對他，他都是愛的。

像中了蠱一樣……

古夏長嘆一聲，幽幽地脫離了夢境。

接著有些震驚。

他以為這麼短小的夢，也就過了十分鐘而已，結果在注意到牆上凝了一塊兒太陽的紅色剪影時，才發現他竟然睡了將近兩個小時。

古夏翻身坐起，走到窗前。

樓下有小孩子在玩，尖叫著從遠處撲進聚在一起的家人懷中，在父母給擦過汗後，又遠遠跑向別處。

古夏摸著被震亂的心臟，靜靜地站了一會，轉身穿上蘇自清衣褲，挽好微長的褲腿走出門。

臨走時他還在想，莫遠扎的這刀，太輕了。

走過沒多遠，天便慢慢黑了下來，路燈一盞一盞亮起，古夏問自己無數次，要去哪，為什麼出來，可是都沒有答案。

他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走著，最終被逆行的人群撞了個趔趄，古夏捂著手腕仔細辨認半天，才敢確定自己又走到了莫遠打工的那個小酒吧附近。

他散開視線搜尋一圈，果然在酒吧後門處發現了他想找的人。

莫遠正蹲在門口，身上換了一條白褐相間的圍裙，嘴裡叼著煙望天，煙沒點燃，在他嘴裡槓桿似的一翹一翹。

年紀輕輕，竟帶著三分看破紅塵的滄桑。

古夏躲在轉角處沒有過去，有些疑惑，莫遠在和他在一起的十年裡，從來沒吸過一根煙，也沒提過他會抽煙的事兒。

戒了？

古夏看著莫遠在原地蹲了許久，站起身拍拍圍裙，把煙從嘴裡拿出來放回兜里，看樣子是要回酒吧去了，古夏鬼使神差的隨著他的動作探出身子，又在看到從後門裡走出的三個人時，迅速縮了回去。

「哎！高材生，出來偷懶啊？」

從衣著看來，三人都像是和莫遠一樣在後廚工作的員工，長得極富個性，就連古夏這種過目即忘的人，都能輕易的記住三人長相。

一個皮包骨的瘦子，一個米其林般的胖子，一個黑到與背景融為一體的黑皮，配著裡面的黑衣黑褲，從遠處看起來很像條懸空的圍裙。

為首的瘦子叉腰站在莫遠面前，足足矮他一個頭，「問你話呢。」

莫遠後退幾步，輕輕搖了搖頭。

「啞巴了你！不會說話啊，這麼久不進去，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要一直在這兒待到下班啊？」瘦子伸手在莫遠後頸上拍了一巴掌，「你說你還能幹點啥，與其在這兒給別人添麻煩，還不如趕緊辭職，回去跟你那個瘋子爺爺撿垃圾去吧。」

「我爺爺、不是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