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麼呢？」

方糖被冷不丁地拍了一巴掌，嚇得一哆嗦。

章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你不會是喜歡我爸的女朋友吧？她也是Omega，你們不能在一起的。」

「你胡說什麼？」方糖白了他一眼，「她是做什麼的？」

「舞蹈演員，我爸看過她的演出，兩個人是最近才好上的，她大概是最有可能成為我後媽的人。」

「你不反對？」

「為什麼要反對？我爸找老婆，和我有什麼關係？快點吃飯去，晚了就被搶沒了……」

和同學們說說笑笑，校慶在歡樂的氣氛中結束了。

方糖看著那個女人挽著章父的胳膊上了車，向章冀揮了揮手，滿懷心事的離開學校。

走出去很遠才發覺自己的方向反了，長出了一口氣，找到巴士站，坐上了前世乘坐過無數次的4路巴士。

這路車的終點站，一邊是媽媽的醫院，另一邊是俱樂部。

每周一，方糖都會揣著錢和一點點的希望坐上這路車，看著學校和原來的家從眼前滑過。然後口袋裡空空如也，心裡是滿滿的意料之中的失望，再次看著家和學校消失在視線之外。

方糖看著俱樂部大門上掛著的「美味」兩個字，唇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每到新年，陳譽就會拿出筆墨讓所有人寫這兩個字，挑出寫的最好的一張製作成牌匾掛起來。

「你是來找工作的嗎？」

聽到這個聲音，方糖慢慢地轉過頭，嘴唇微抖著說：「阿桂……」

前世的阿桂，有一頭過腰的漂亮長發，現在的阿桂，腦袋上卻是颳得幹幹凈凈。

「你認錯人了，我不叫阿桂。」

站在他旁邊的陳譽卻是點了點頭說：「阿桂，這名字不錯，你就叫阿桂了。」

「不要，這個名字多傻。」

「那好吧，還是讓你叫桂皮吧。」

「譽哥，你看好了，這條街是酒吧一條街，你開的是俱樂部，不是飯館。」

「你叫陳皮，不叫你桂皮叫什麼？要不然叫阿膠？」

「別，譽哥，還是阿桂吧，也就這個好聽點。」

「知道就好……你是來找工作的嗎？我是不是見過你？」

「見過，在醫院，你去找陳醫生。」

「我就說嘛，只要是漂亮的，我絕對是過目不忘。你是不是要找工作？」

「不是，我……我就是來看看。」

阿桂說：「這裡又不是旅遊景點，有什麼好看的？你是不是來砸場子的？我告訴你，別看我們都是Omega，我們可不是好欺負的，識相的就滾遠點兒……」

說著還揮了揮拳頭，那胳膊細的，和竹桿兒差不多。

方糖笑了，現在的阿桂，還不到十五，原來他從小就是這麼……不自量力。

「他不會的……」陳譽覺得眼前的人有點怪，但也是個Omega，沒什麼威脅，帶著阿桂就往裡面走。

「阿桂，你進去幹什麼？」方糖拉住他的胳膊。

「我是Omega，進去能幹什麼？當然是工作呀。」

「你不能進去，你不能在這裡工作，你還這麼小，你……應該去上學。」

阿桂甩開他的手：「上學？我要是有錢上學還會來這兒？」

「你別進去，沒錢……沒錢可以做別的工作，別進去……」方糖拽緊他的胳膊，好像一鬆手，他就會再次變成冰冷的屍體。

*****

前世：

「阿桂呢？沒來上班嗎？」細鹽沒看見人，心急地嚷嚷起來。

和他一個宿舍的人說：「他一大早就起來了，在鏡子前面鼓搗了半天，還穿上了他最貴的衣服，問他有什麼好事，他也只是笑，出去就再沒回來。」

他怎麼還是不死心？方糖把一張報紙給了細鹽，上面用斗大的字寫著：舞蹈界明日之星今日大婚。

「他怎麼……」細鹽氣得把報紙揉成了一團，「他今天大概是不會來了，我去問問，看看有沒有白班的人願意過來頂一下。」

到了第二天的晚班，阿桂還是沒有出現，電話也打不通。

細鹽正著急，看見陳譽進來：「譽哥，阿桂昨晚沒回來，我怕他……」

「他不會回來了，我剛去警察局認了屍。」

「他死了？怎麼會？」

「我拿到了錄像，一起看看吧。」

電視里出現了盛大的婚禮畫面，漂亮的新娘穿著潔白的婚紗，臉上的笑容明艷動人。

「媽……」阿桂衝進了會場。

新娘立刻變了臉：「你別亂叫，我不認識你。」

「我是你兒子，我找到出生證明了……」阿桂興奮地舉著一張紙走到她的面前。

「你都有這麼大的兒子了？」新郎皺緊了眉頭。

「我沒有，你別聽他胡說，他……他是來訛錢的，他是出來賣的，做他們那行的都不要臉，為了錢什麼都能幹……」

新娘一把搶過阿桂手裡的紙撕成幾片：「你別想血口噴人，想從我這裡拿到錢是不可能的，我沒有你這麼下賤的兒子，保安，快把他轟出去，保安……」

陳譽關掉了電視：「阿桂被保安轟出去之後，跳河自殺了，屍體是今天下午才發現的。」

*****

已經死去的人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方糖分不清回憶和現實，只是哭著哀求他：「阿桂，你不能進去……」

「你怎麼哭了？我不進去，你別哭……」阿桂有些慌，不知所措地看著陳譽。

陳譽皺著眉問：「你是誰？你以前見過他？」

「見過……沒有……我……」方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吸了吸鼻子，抽泣著說，「你們一定要相信我，阿桂要是進去了，這輩子就完了。」

陳譽咧嘴一笑：「不管是誰進到裡面工作，這輩子都是沒指望的。」

「他不一樣……他……絕對不能進去。」

「他不能進去怎麼辦？和你直說了吧，他需要錢，我們都需要錢。你今天阻止了他，明天他還是會進去。」

「我給你找工作……」方糖翻出手機，「穆淮，你能給阿桂找個工作嗎？」

「阿桂是誰？你的同學嗎？」

「不是，他是以前……他只有十五，你一定要幫他……」

「未成年人是找不到工作的……方糖，你的聲音不對，出什麼事了？」

「我再打給你……」

「你怎麼知道我今年十五？你是誰呀？」

方糖滿腦子都是怎麼幫他，未成年人不能工作，他要去上學，可是自己現在也沒錢，讓穆淮出錢幫他上學？可是萬一讓父母知道了……

「我爸媽……你可以去給我爸媽幫忙，他們正愁找不到人傳手藝……」方糖激動地又拉住阿桂的手，「我爸媽的作坊已經開工了，你願意去當學徒嗎？學習做玻璃，以後可以靠這個養活自己。」

阿桂被他殷切的目光嚇住了：「你為什麼非要給我找工作？你是做慈善的嗎？」

「我也想做慈善，可是我沒有錢。我想讓裡面所有的人都改行，可是我沒這個能力。我只能幫一個算一個，你願意嗎？我爸媽都是好人，不會苛待你的，賺得肯定沒有裡面多。但那是正經工作，不會有人看不起你。萬一你以後遇到了你……」

方糖及時閉了嘴，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遇到誰？」

「遇到……遇到喜歡你的人，他也不會嫌棄你。」

「你去吧。」陳譽看著方糖說，「阿桂還小，有不懂事的地方，還需要你父母多擔待。只是今天晚了，明天可以嗎？我送他過去。」

方糖知道陳譽是不放心，要親自過去看看。

拿出紙筆寫下地址：「我爸媽開門早，你們隨時可以過去。我明天還要上學，不能陪你們。」又拿出自己的學生證，「你們可以放心，我保證我們絕對不是壞人。」

「謝謝你。」

阿桂說：「A大醫學院，你好厲害呀。如果有人生病了，是不是可以請你去看病？不用花錢的那種。」

「我才是大二，不一定看得了，但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倒是可以找我，我能給你們拿到免費的藥。」

陳譽伸出手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什麼目的，但我覺得你不是壞人，我叫陳譽。」

「方糖。」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很涼。

「這種地方，就不讓你來玩兒了，在大街上碰到，你也可以假裝不認識。」

「不，我們是朋友，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好好聊一聊。」

阿桂笑著環住方糖的脖子：「芳姐是醫生，你以後也是醫生，我們終於不用為看病發愁了。」

陳譽說：「抱歉，阿桂對生病有恐懼。」

方糖笑了笑，聽阿桂提起過，他在孤兒院有一個很好的朋友，因為生病沒有及時救治去世了。

一輛車停到了旁邊，「方糖……」

阿桂看著車，兩眼放光：「開這麼貴的車，還說自己沒錢？」

陳譽教訓他說：「不許打聽別人的私事。」

方糖笑說：「我可開不起這麼貴的車，他是我的朋友。」

陳譽說：「不耽誤你們了，我先送他回去。」

方糖上了車問：「你怎麼找到我的？」

「手機定位。」穆淮抱住他說，「為什麼不說我是你的男朋友？」

「我父母還沒有認可你，所以還只是朋友。」

「好吧，我送你回家，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方糖看著俱樂部的大門說：「我現在好過了，希望也能幫幫他們。」

「你說要找工作的那個人，怎麼樣了？」

「我讓他去我爸媽的作坊里當學徒了，希望能救得了他。」

「讓這麼年輕的人出來做事，這家的老闆也是黑心。」

「也許其他店裡有強迫的現象，但是這家店不會，他們都是自願的。裡面的員工，很大一部分，都是同一個孤兒院里出來的。被拋棄的孩子大部分都是Omega，願意領養的家庭不多。

「為了減輕孤兒院的負擔，14歲以上的孩子全部自發地出來工作。可是他們年紀小，又沒有一技之長，根本就找不到像樣兒的工作，與其到別家去做同樣的事還要受欺負被壓榨，不如自己人來得放心。」

「為什麼不找人捐款？」

「聽陳醫生說，是找過的，但是那些人都是沒按好心，只想把孤兒當做賺錢的工具，就拒絕了。」

「我會想想辦法。」

「謝謝你。」

「口頭表揚可不行。」

方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