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方糖不斷地嘶吼著，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猶如被撕裂了一般。

在他周圍的護士也是急得不行，一個年輕的護士說：「他真的是Omega嗎？會不會是搞錯了？只見過Beta生孩子這麼困難的，Omega不是很容易嗎？」

醫生陳芳說：「他情況特殊，信息素紊亂，孩子與他有排斥反應。」

護士長提醒說：「陳醫生，這種情況，是要通知家屬的。」

方糖雖然疼得撕心裂肺，但是意識卻異常清醒：「我……我沒有家屬，有什麼事……啊……啊……我……我自己……做決定……」就這十幾個字，卻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陳芳無奈地說：「我也想讓你做決定，但是這種情況，不排除你意識不清的可能。更何況，需要被決定的，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孩子。」

「陳……陳醫生……」方糖揪著身下被汗水浸濕的被單，卻是疼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陳芳知道他的情況，但是法律就是這樣規定的，沒有辦法，只得對護士長說，「孩子的父親就在外面，保大還是保小，讓他做決定吧。」

「好。」

方糖看著護士長離開的背影，大吼了一聲，不是疼痛，而是絕望。

保大還是保小？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方糖突然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了，儀器尖銳的報警聲也彷彿是離得很遠。

穆淮，我知道你不愛我，我知道你嫌棄我，甚至嫌棄這個孩子。我不想知道答案，不想再讓自己失望一次。我累了，我放棄了，我對不起自己，我不該愛上你。

「陳醫生……」護士長推門進來，看到床上的人已經被白布蓋住，才出生的孩子躺在他的旁邊。

*****

「糖糖，起床了……」

這是……是媽媽的聲音，方糖只是苦笑著，卻沒有睜眼。

已經多久沒有夢到父母了？別讓我醒過來，讓我再多聽聽媽媽的聲音。

「糖糖，快點，再不起來就要遲到了……」

這個夢太真實了……

媽媽的聲音彷彿就在耳邊……

媽媽居然推了自己，力氣還挺大的……

一隻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溫暖，卻略有粗糙……

這不是夢……

方糖猛地睜開眼睛，媽媽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

「終於醒了，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快點起來……」方母又拍了拍他的臉，轉頭就要走。

「媽……」方糖半爬起來，摟住媽媽的腰。

是真的，媽媽是真的。

「媽……」

方母被他突然的哭聲嚇了一跳，趕忙回身抱住他問：「怎麼了？不舒服了？」

方糖不說話，只是哭。

「這是怎麼了？」方父走進來問。

「我也不知道，才把他叫起來，他就抱著我哭，什麼都不說。」

方父揉了揉方糖的頭問：「怎麼了？你上次哭鼻子還是五歲，耍賴不想去幼兒園，抱著你媽哭個不停。今年都十九了，是想耍無賴不去上學？」

十九？方糖心裡起疑，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拿過旁邊的鏡子。

鏡子里的那張臉很年輕，雖然眼睛紅通通的，臉上掛著淚，鼻子下面是兩條鼻涕。但是目光清澈，看不到一點愁苦。

「媽、爸，我真的十九？」

「你這孩子，是不是發燒了？」方母摸了摸兒子的額頭，「也不熱呀，要不去醫院看看？是不是對抑製劑過敏，犯糊塗了？」

方糖拿袖子擦了擦鼻涕：「我沒事，就是沒睡醒，有點兒懵。」

方父說：「既然沒事就快點起來，上學要遲到了。」

「好。」方糖嘴裡應著，眼睛卻是在房間里亂瞟。

牆上貼著自己最喜歡的明星海報，桌子上攤開的是自己的課本，一旁的凳子上推著幾件衣服。這是自己的房間，是自己五年前的房間，那時候，一切都很美好。

「快點起來……」方父站在門口，看他沒反應，又催促了一聲。

「知道了。」方糖跳下床穿好衣服，非常懷念地在自己家的兩居室里轉了一圈。

陽台上是媽媽養的從來都沒開過花的植物，客廳里擺著爸爸心愛的魚缸，裡面一條魚也沒有。

「愣著幹什麼？快去刷牙洗臉，你這孩子，今天是怎麼回事？」方母一邊把早飯端上桌，一邊嘮叨他。

方糖抱著母親，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能再看見你們，我實在是太高興了。」

方母卻是一臉擔憂地看著他說：「要不你今天別上學了，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是不是新的抑製劑對你有影響？」

方父說：「你怎麼告訴醫生？對醫生說我兒子的過敏反應是親了我一下？」

「你這人，怎麼跟我抬杠呢？你就算是根木頭，也該覺得兒子今天有點怪。」

「怪什麼，就是成天看那種無病呻吟的電影看的。有話不好好說，非要說什麼你是天上的月亮……」

「那叫文藝，那叫浪漫……」

方糖笑著聽父母鬥嘴，不知不覺地又濕了眼眶。為了不讓媽媽擔心，快步地走進衛生間關了門。

打開水龍頭，連續捧了好幾捧水潑在臉上，自己現在算是重生了吧？難道是自己上輩子太苦，老天爺起了憐憫之心？

方糖緩緩將一隻手緊握成拳，彷彿是想將重新得到的福祉緊握在自己手裡，不讓它再次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