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巴士上。

商店街的景象飛快地動著，方程歪斜著頭靠在巴士的玻璃窗上，垂著眸，有種說不清的脆弱。

公車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站牌邊也沒有什麼人，公車沒有停站，一直在緩緩前行著。

方程看著窗外景色的變化，面無表情。

手中攢著一個棕色的信封，信封里是準備帶給妹妹的生活費。一個晚上沒有睡覺，頭有點疼，眼睛也有點不舒服。因為缺少睡眠而不斷喧囂著的大腦轉得很遲鈍。身體不斷提醒著方程該睡一覺了，但是方程不想，心裡頭重重的，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彷彿這一覺睡過去以後會對不起某個人。

他不該睡的，他不該這麼福祉的，他現在的福祉應該都是美美的。

四周的景色變換為一個破舊的胡同，住在胡同里的勤快的一群人早早已經起來，各自勞作。

前面有個站牌，方程按下巴士上的停靠鈴。

巴士緩緩在站牌前停下。

天空依舊蔚藍，初生的太陽才剛剛超過地平線。

北方的清晨有些冷，方程喝出一口氣，在空中凝結成厚重的水霧。

方程邁著沉重的步子走進胡同，以前嬉笑打鬧的地方，以前居住生活的地方，所有的美好和灰暗交織在一片，方程覺得有點暈，他快要看不清前進的路了。

以前的鄰居笑著同方程打招呼，方程強笑著回禮。

大腦和心臟同時傳來鈍痛，方程覺得自己有些矯情，像個小女生似的敏感。

走到胡同的末尾，一個最破舊的家中。

推開門，是昏暗的大廳。沒有窗戶，酒氣熏天，電視還在播放著，聲音震耳欲聾。電視前面是一個破舊的沙發，沙發周圍是已經喝光了的啤酒罐。沙發上躺著一個人，男人鬍子拉碴，呼嚕震天。是哪個名為「父親」的男人。

方程關上大門，他實在不想讓家裡的不堪被外人窺見。雖然大家早就知道，但他還想自欺欺人。

方程關掉電視機，屋子裡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屋子裡頓時昏暗無比。方程踹了一下老舊的沙發，沙發上的男人爬起，不耐煩地抬起頭，「方緣！是你嗎！識相地就給老子走開！」

方程將手中的信封砸到男人的臉上，男人頓時清醒過來。

「如果還想要生活費，就給我好好對待我妹妹。」方程的聲音極冰冷，他的身體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著。

男人陪笑著，大喊道：「方緣！你哥哥來看你了！」

應聲，卧室的門打開，露出一張精緻，清秀，可愛的面龐。

方程的臉上褪去了不耐煩和暴戾，惟剩溫柔。他快步走向前去將少女摟在懷裡。

「哥哥......」少女哽咽了。

方程的眼圈紅紅的，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情彷彿在這一刻平靜了下來。他鬆開少女。

少女退後了幾步，細細打量著他，「哥哥，你又瘦了，有沒有好好吃飯呢？」

少女的聲音同平常一樣，在方程的心中卻如一首悲哀到極致的小提琴曲，悲哀得他快要落淚。

方程倚靠在門欄上，輕笑著，「怎麼會呢？最近怎麼樣？他有沒有對你不好？」

少女輕笑著，語調很溫柔，「不會的。就是哥哥不在，有點孤單。」

「那這個星期天......哥哥帶著同學來找你好嗎？」

「那真是太好了......我好期待哦！」

「記得他在家的時候要牢牢地鎖住門......千萬不要讓他進你的房間......」

「好的......哥哥。」

「如果他不給你買吃的，不給你買書，你就打電話給哥哥......」

「嗯......」

「如果被欺負了......你一定要告訴哥哥......我一定要狠狠地教訓那個讓我們家緣緣哭泣的人！」

「嗯！哥哥......」

少女的眼眶紅紅的，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從眼眶裡瘋狂地溢出。

方程也沒有倔強地忍淚，他用手捂住眼睛，不想讓妹妹看到此時的失態，但眼淚還是瘋狂沿著側臉流下。他繼續細細囑咐著。

「緣緣......哥哥......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嗯......我，相信哥哥......」

所有的苦楚，都因為方程的這句承諾而消失。

雖然已經承諾過無數次了，但是每一次，方緣都是那樣的堅信，他的哥哥一定會幫她實現的。

方程書包里的一件白衫拿出來，「天冷了，記得保暖。」

方程不能在這裡留太久。「我先走了，記得照顧好自己。」

方緣重重地點頭，看著方程一步三回頭離開的背影，是那樣的單薄，但是卻為自己撐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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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第一節就是英語課，作業什麼的早就已經上交好了。本來說這應該是班代的工作，可是班代大人大手一揮交了個小女孩過來，「幫我收個作業，晚上我作業借你抄。」

小女孩笑嘻嘻地敬了個禮，道：「遵命。」

得，還真成執行任務的了。

吳解支著腦袋坐在一旁看好戲。剛才說那句話的時候方程還閉著眼睡得迷迷糊糊，看來這完全就是熟悉了過後的應激反應嘛。

吳解本來想著要少管閑事，但作死心讓他想把自己這位睡神同桌給叫起來。

吳解先踹了一下桌子，這一下是試驗的，沒用多大的力，把人家桌子給踹翻了是不僅要受到同桌的強烈譴責，連前桌的同學也要來責問一下的。可能是力度不夠，桌子晃了一下，桌上的那個人，沒醒。吳解操了一聲，決定繼續展開攻勢。

害怕一下子上太猛的會被暴打，吳解先用筆桿戳他。戳了好久，他還不醒，吳解的手都戳酸了。決定戳他的脖子。只見脖子上白皙的皮膚都戳出了幾個紅點，他仍舊沒醒。

吳解沒氣餒，開始抓住方程的肩膀晃起來。晃到全班都用奇怪地眼光打量著他的時候，方程還沒有醒。吳解覺得，這已經不是力道夠不夠的問題了。

吳解坐回座位上，想了想，放個鬧鈴什麼的會不會醒。

吳解掏出手機，調了個鬧鈴。鬧鈴驚天動地地響了起來，惹得一幹趴在桌子上假寐的學生們抬起了頭，一致瞪向他這個罪魁禍首，方程還是沒有醒。

這人到底是睡死了還是睡死了還是睡死了呢？

吳解把鬧鈴關掉，準備拿出殺手鐧。

他把水壺拿出，把裡面的水喝掉，又在洗手間那邊裝了滿滿一壺清晨第一杯透心涼心飛揚的水，帶著邪惡的笑容把它這壺水澆到方程的身上。

方向控制地很好，沒有殃及池魚而且發出的聲音不大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下方程醒是醒了，但是面無表情，紅血絲布滿了整個眼球，表情冰冷地要死，水珠從他的頭髮上落下。

吳解有點方，「對，對不起......我要喝水的時候不小心給灑了......」而且還灑了你一身。

這句話說起來吳解自己都不信。

方程的速度很快，快到吳解還沒注意到發生了什麼，一個小刀已經橫到了他的脖頸處，「你最好是不小心的，再有下次，這把刀就不會是沒開刃的了。」

吳解連忙點頭。

方程又看了他一會兒，接著才把刀收起來繼續悶頭大睡。

大哥......你的衣服不換一下嗎？

因為自己是罪魁禍首，如果就這樣惹得他感冒了會良心不安的。

方程的拉鏈沒有拉上，吳解小心翼翼地，在不再次吵醒同桌的情況下將同桌的長袖校服脫下，還好校服夠厚，吳解的瓶子夠小，水就滲進了校服，校服地下的白色連帽衫並沒有任何沾濕的跡象。

嗯......這個天氣穿白色連帽衫......同桌你是怕冷呢還是體虛呢......

然後再將自己的長袖校服掏出來給同桌同桌穿上。

好像大了點......不過同桌應該不會介意吧。

現在就該思考這個濕淋淋的校服外套該怎麼辦吧。

吳解朝前桌的女生借了一個塑料袋，前桌的女生看了幾眼自己的塑料袋，又看了幾眼吳解手中的濕漉漉的校服，最終決定將手中的塑料袋送給吳解，但是那嫁女兒似的悲壯氣氛差點讓吳解沒敢接。吳解接聖旨一樣接過了前桌女生的塑料袋，發現塑料袋上印了一個及其好看的動漫人物，至於是何許人也，沒怎麼接觸動漫的吳解認不出來。

翻來覆去也沒找到什麼特殊的地方。吳解滿臉問號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把濕漉漉的校服裝進塑料袋裡，找個時間把它洗幹凈了再還給同桌吧。

吳解又轉頭看了一眼同桌，同桌的頭髮依舊濕漉漉的，還在滴水。吳解又向前桌女生借了幾張紙，開始幫同桌擦起頭髮來。同桌的頭髮有點軟，吳解擦起來有點開心。

等一切結束了之後英語老師就走了進來。

吳解再次體驗到了同桌強大的生物鐘，只見上一秒還睡得昏天地暗兩耳不聞身外事的方程在聆聽到英語老師的腳步聲之後立馬從桌子上直起身來，其動作之快，反應之敏捷，比起點開一個遊戲的速度，是有過之而不及。

而且其神色之認真，雙目之有神，更是令一旁半趴著的吳解自愧不如。

英語老師徐姐在講台上掃視一遍，冷漠地說了聲上課，連自我介紹都沒有就開始上課了。

與吳解意料中不同的是，徐姐並沒有直接上新課，而是開始了期末檢討。

「用你們的話來說，這次的期末檢討就是給上個學期畫上圓滿的句號。」徐姐背對同學們，一邊在多媒體上尋找高一下冊的期末成績單，一邊說道。「你們有一些人就是我以前的學生，是我比較了解的，還有一些學生是東樓的，雖然在辦公室里老師們也會討論，但我對你們是一無所知的。我對你們的了解只有這張期末成績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