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後院有一方池塘，塘里植有粉荷，一片片翠綠的荷葉平鋪展開佔滿了大半個池塘，翠綠荷葉間隱隱有粉紅隨微風輕擺。

「秀娘拿手的茶都有哪些？」坐在荷池邊的亭子里，王嘉合捻起幾粒魚食一邊撒入水中，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坐在旁邊正在沏大湖茶的秀娘。

池塘里傳來幾聲魚兒爭搶魚食引起的水聲，這邊秀娘也沏好一杯茶放到了王嘉合面前。

用濕巾凈了手，王嘉合這才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笑了笑，感慨：「淺塘邊飲大湖茶，果然別有一番風味。」末了又補充了一句，「秀娘還未回答本少爺的問題呢。」

「回少爺的話，秀娘拿手的茶除了大湖茶外便是四季茶。」提起水壺撥弄了撥弄銅爐里緩緩燃燒著的松果，秀娘答。

「哦？四季茶？」王嘉合挑挑眉，來了興緻，「怎麼個說道？」

「這四季茶倒也算不得茶，嚴格說來，四季茶只能算作飲品，全然不能稱之為茶的。」

「且說說，四季茶是個怎樣的名堂？」

「所謂四季茶，便是取了四季的植物花卉，或晾幹，或鮮制，泡飲即可。」

秀娘這麼一說，王嘉合便明白了，所謂四季茶，其實就是花茶。

「如今已是初夏，秀娘會泡的四季茶是何種茶？」

「初夏自是荷葉茶。」

「荷葉茶……」王嘉合視線飄向池塘里半塘的翠綠荷葉，「荷葉品種可有要求？」

「這倒是無的，只是所用荷葉大小需在十寸以內，顏色不可太綠，葉身也不得蟲叮鼠咬，葉身保持完整即可。」

「這半塘粉荷，何愁找不著可用荷葉？走，摘荷葉泡茶去。」坐起立行，王嘉合當先出了亭子，往池塘另一邊走去，那處有理荷人平日所乘的小舟，王嘉合便是奔著小舟去的。

看看擺了半桌子的茶具，再看看漸漸遠去的王嘉合，秀娘只能舍了茶具追過去。

「禧少爺，小心腳下。三兒早上來荷池看過，粉荷已經開苞了，過得幾日便能開放。」一個僕從打扮的少年引著一文士打扮的少年往荷池走。

「荷苞有幾朵？」被稱為禧少爺的少年點點頭，問了句。

「這……三兒倒是沒細數，想來十數朵還是有的。」自稱三兒的僕從腳步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那片！對對對，就是那片，中間那片！」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忽然傳入主僕二人耳中。

主僕二人對視一眼，舉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

王嘉合本想自己乘著小舟去摘荷葉的，不巧被二管家喊去交代事情的二九趕了回來，知道自家少爺想做什麼後，二九自是拚命阻撓。

看見二九回來了，秀娘也是萬般勸阻，不讓王嘉合下水。

王嘉合鼓著眼瞪二九和秀娘，但畢竟一人鬥不過兩人，王嘉合只能氣鼓鼓地熄了乘舟采荷的心思，站在岸邊幹起了指揮二九摘荷葉的工作。

眼見二九粗手粗腳地已經毀了好幾片自己相中的荷葉，王嘉合氣得跳腳，卻也莫可奈何，只能大喊：「二九，你若再采壞一片荷葉，本少爺便斷你一餐的糧！」

看二九笨手笨腳地拿著小刀要去割荷葉，同乘一艘小舟的秀娘嘆口氣：「二九，且放著我來吧。」

二九動作頓了頓，心中掙扎一番還是把小刀交到了秀娘手中，由她來割荷葉，自己則縮在舟尾生起了悶氣。

難得在合少爺面前表現的機會就這樣失去了，反而還惹得少爺不高興，不開心。

畢竟術業有專攻，秀娘本就是茶道好手，采割荷葉於她來說就如吃飯喝水般簡單，所以短短幾分鐘秀娘便割下了數片符合要求的荷葉。

——

行到視線開闊處，王嘉禧就看見自己前陣子傷到腦子的二哥站在荷塘岸邊，沖著塘里荷葉間飄蕩的小舟指手畫腳，全然沒有了以前的書獃氣。

視線從王嘉合身上移到荷塘，王嘉禧心口頓時憋悶不已，看著王嘉合的表情愈發不善。

無他，只因原本長勢極好的粉荷如今卻是這邊禿了一塊，那邊禿了一塊，眼看是要看不成了，唯一慶幸的是挺立於荷葉間的十數朵荷苞還安然隨風飄蕩著。

見荷葉間的小舟已緩緩向岸邊靠近，王嘉禧舒了口氣，若是這些荷苞被禍禍了，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衝過去把王嘉合踹入塘中。

「等等！」那邊，王嘉合卻突然喊住了往岸邊行的小舟。

王嘉禧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秀娘，那朵，對對對，就是你左手邊那朵，割下來，小心點，少爺我要把它養在書房的！」王嘉合指揮著秀娘割下了塘內長得最大的一朵荷苞。

王嘉禧眼睛立刻紅了。

胸口鼓盪著不可言狀的憤怒，王嘉禧衝過去一腳踹向王嘉合的腰眼，全然沒有了文人風度。

「少爺小心！」撐著小舟的二九眼見著斜刺里衝出一人速度不減地沖向王嘉合，趕忙出聲提醒。

本就有所察覺，再加上二九的提醒，王嘉合也不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當機立斷就是抱頭蹲下，然後向後一躺。

於是王嘉合就看見一個人從自己上空以一字馬的姿勢跨過，然後耳邊就傳來噗通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

濺起的水花呈霧狀飄灑到王嘉合上方，在陽光的照射下，王嘉合看見了一個小小的彩虹。

感慨一句他媽的巧合，王嘉合疑惑剛剛那個一字馬的人是誰，剛剛那個人頂著陽光，從王嘉合的視角來看是漆黑一片的，所以他沒看清那人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