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話，蕭競只低頭悶笑，隨後啞聲道:「只要是撩人的話，對男的也能說。」

那個年代人們心中對同性戀的界限還十分模糊，見他這樣說，顧越城也沒有多想，只當他是在開玩笑。

「你還打算回內地嗎？」他問。

「沒有遇到你之前，沒打算回。」蕭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現在，我改變主意了。」他說著，離開了狹窄的廚房。

「什麼主意？」顧越城跟在他身後詢問著。

蕭競走到老舊的架子鼓旁，隨手敲了一下鼓面。

「你，去賣唱。」

「我，借給你樂器。」

「賣唱？」顧越城微皺起眉頭。

「怎麼？在酒吧能唱，在大街上就唱不得了？」蕭競目光裡帶了一絲戲謔。

「還是你真想去哪兒打工？洗洗碗擦擦車，一天就賺個兩三塊，還得受氣看人臉色。」

他在架子鼓旁坐了下來，神色淡淡道:「而且人還不一定要你。」

他說的是實話，香港正面臨特殊時期，經濟正直線下滑，金融風暴摧殘著大街小巷每個角落，真要有臨時工類的工作，也輪不到他這個外來人。

「怎麼？還猶豫？」蕭競一點點的給眼前的人「下套」，接著又說:「我樂器都免費借給你了，也不圖你什麼，只希望你賺了錢後，能捎帶著我回大陸。」

他亮眼冒光地看著顧越城:「怎麼樣？考慮考慮？」

顧越城低垂著眼瞼，似乎在想這個辦法的可行性，沉默良久後，他點頭:「去哪裡唱？」

果然上鉤了，蕭競唇角揚起一個笑容，說出自己事先想好的地點。

「就…中銀大廈那邊吧。」

「那裡人流量大，可以試試。」

「如果賺不到錢怎麼辦？」顧越城走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眼中有些茫然。

蕭競瞧著他那副沒自信的樣子，心說這可要花費一陣功夫培養了。

於是他走上前，輕拍顧越城的肩:「看來你對自己的實力一無所知啊？」

他沉思過後又問:「在酒吧唱歌的這段時間，你的薪水和小費加起來是不是最多的？」

顧越城一怔，隨後點頭:「是…」

「那就對了。」他審視著顧越城略有些不自信的神態，放緩聲音鼓舞道:「你放心唱，真的賺不到錢，我去找小工。」

顧越城見他這樣充滿信心，也不好再說喪氣話，於是環視狹小的地下室。

「今晚…看來我也只能住這裡了。」

「你睡床，我睡地。」蕭競的每句話都像早就規劃好了一樣，給他指向角落旁那張小床。

顧越城起初有些不好意思，無論這地下室有多麼簡陋，蕭競也是這裡的主人，而他卻霸佔了對方的床。

他忍不住開口推辭，卻拗不過蕭競，只好在那張床上睡了下來。

深夜漸至，整個地下室一片靜謐，那盞不怎麼亮的電燈早已被蕭競關閉，此時只有輕柔的月光，從那扇小窗擠了進來。

顧越城在昏暗的光線中睜大雙目，他知道身後地上的人也沒睡，便側身過去看他。

此時蕭競正用手墊起後腦勺，盯著老舊的天花板出神。

顧越城睡不著，只想跟他聊聊天，隨便說什麼都好，只要能打破這種壓抑的靜默。

「你為什麼會來香港？」他輕聲問，聲音在空寂的房間中格外立體好聽。

蕭競回過神，取過手旁抽了一半的煙叼在嘴邊。

「我看那個家的人不順眼，就走了。」他沉聲回答，語氣滿含淡漠。

「那個家？」顧越城有些疑惑:「不是你自己的家嗎？」

聽到這話，蕭競轉過身去，用後腦勺對著他。

「我沒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