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他的話，顧越城又走近桌前，右手即將觸碰到桌上的紙張時，卻停下來問蕭競:「我可以看看嗎？」

他注意到，那紙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像是歌詞，又有點像發泄般的日記。

「隨意。」蕭競把玩著手中的吉他，又在琴弦上彈奏出一連串的音符。

得到他的准許，顧越城才拿起那些紙張。

「你是幫人寫歌的？」他看著紙上的文字，幹凈、舒暢、有意境，卻有種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好像一個自彈自唱的人，顧越城默默在心底想著。

蕭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放下了手中的吉他:「我剛剛彈得好聽嗎？」

見他靠近，顧越城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好聽…」他吶吶地回答，並沒有想到這個紈絝子弟一樣的人，竟然會彈奏出那樣幹凈的曲調，一時間，他起初對蕭競的敵意也削減了不少。

「我可以教你。」蕭競眉眼間有些傲慢，似乎篤定了顧越城會拜他為師一樣。

顧越城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毫不示弱地直視蕭競的雙眼:「我是Z藝的學生…」

他說著，又繞過蕭競，拿起那把陳舊的吉他。

「這些樂器，我天天都會練習。」

之後他低下頭，在琴弦上撥弄著，一段好聽的曲子便洋溢在整個地下室。

蕭競站在不遠處看著他，不得不說，這張臉別說是懷抱一把吉他，就算是隨便抱個垃圾桶類的玩意，也足夠賞心悅目。

他這樣想著，又靠近顧越城，站在了他的身後。

顧越城正彈著自己最熟悉的歌曲，身後忽然伸出一雙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溫熱的呼吸也打在他的耳畔。

「這個音調，是這樣…不是你那個手法…」

「你還是太生疏…右手指垂直一點，這樣會比較有層次感。」

蕭競不緊不慢的指點著他，而顧越城的心卻狂跳了起來，男人的胸膛緊貼著他的後背，落在耳邊的聲音十分低沉好聽，他的呼吸變得略微紊亂。

回過神後，他連忙站起身，雙手抓著吉他退了幾步。

音樂聲戛然而止，蕭競略微不滿。

「你要走了麼？」

顧越城看著他，將吉他放回到桌上，輕聲回答:「要走的。」

蕭競也不開口阻攔，揚起下頜，給他展示自己臉上的傷:「要走的話，最起碼幫我上個藥再走吧。」

他的要求理所當然，顧越城沒有拒絕的理由。

「藥膏和酒精在哪？」平復了內心的漣漪後，他的聲音又恢復了鎮定。

「在你身後那個櫃子里。」蕭競在破皮的沙發上坐下來，看著顧越城取了藥，走到自己的身前。

他看著顧越城把消毒水擰開，在棉簽上沾了沾，便靠近自己的臉龐，輕輕擦拭著已經幹涸的血痂。

整個過程中兩人沒有任何交流，地下室也一片靜默，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待顧越城收起藥膏時，蕭競的目光投在了他腕間的手錶上。

「表不錯。」

對方的動作一停頓，原本清冷的眉眼裡竟透出縷縷溫情。

「是我剛上大學時，我媽送的。」

「它一直走的很准。」他說完，看了眼時間，又抬起頭道:「我該走了。」

蕭競沒有攔他，只淡聲開口:「你要住哪？旅店？」

「這附近最便宜的旅店，也要十五塊一晚上。」蕭競從桌下翻出一包速食麵，撕開包裝袋。

「你如果住旅店，可能要一個月，才能攢夠回大陸的錢。」

他抬起眼皮，緊盯著背對他的顧越城，又接著說:「況且，你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吧？」

這個時期的香港處在金融風暴的摧殘中，正是風雨飄搖之際，不光娛樂場所蕭條，就連街邊的門店日日大甩賣，都賠的血虧，蕭競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

這樣的經濟狀況，又有誰會僱傭個一窮二白的學生？

「那…那怎麼辦？」

他轉過身，眼底帶著猶豫。

蕭競不緊不慢的拆開調料包，往碗里兌了熱開水，狹窄潮濕的地下室內忽然升騰起一股熱氣，還伴隨著熟悉的麵餅味道。

「怎麼辦？」蕭競用筷子敲了敲碗邊。

「坐下來跟我一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