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試鏡

大導演李安森對於盛世的塞人行為其實是有些不滿的，雖然是盛世娛樂投資了這一部電影，但是一連塞兩個人進來占兩個比較重要的角色這樣的行為的確是有些過分了——電影中凌藏天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凌飛，二兒子凌雲，三兒子凌白，盛世倒好，兩個有重頭戲的兒子都是其公司的藝人：二兒子凌雲定了當紅演員朴有天，這個倒無可非議，因為朴有天無論外形還是演技，都完全可以勝任凌雲這個角色；可是三兒子凌白的演員卻讓李安森有些不高興——

金在中才18歲，先不說他一直走可愛小男生路線，和劇中囂張嬌蠻的三少爺凌白有著天差地別，就是演技，他之前只演過一部偶像劇和幾個廣告，根本沒什麼演戲的經驗，可劇中的凌白內心戲極多，且從劇情一開始到尾聲可謂是有脫胎換骨的變化，就算是老戲骨來演，都未必演得好，金在中一個菜鳥，說要演凌白，不是在開玩笑嗎？

所以他一早就做好了以各種理由把金在中「退貨」的準備。

不過，現在站在他眼前的人顯然叫他吃了一驚——

金在中穿了劇中凌白的服裝，價值不菲的白色襯衫，漸變藍色的套頭毛衣，領口打著一個藍白條紋的領結，剪裁良好的白色長褲包裹著纖長的雙腿，乖巧的黑色蓋耳短髮，可那張因為年齡而美得雌雄莫辨的小臉卻是一點都不顯乖巧，反而因為那雙墨一般的眸子而散發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他眼瞼一抬，望了眼對面那個被歐凱稱為李導的中年人，眼中卻是沒有半分怯意，甚至帶著上位者的淡然——那是一種因為長期身居高位而特有的凌人氣勢。

李安森頓時愣住了——這哪裡是小明星，分明是活生生的凌白啊！

若不是他的外形限制，甚至演凌藏天都未必不可！

「李導，我家在在今天狀態不太好，還希望您在嚴格要求他的同時也多多包涵些。」歐凱賠笑道，他深知金在中除了年齡，其它無一符合凌白這個角色，因此只好盡量多為金在中說好話，希望李安森能看在盛世的面子把別給金在中難堪，要知道李安森向來不近人情，若真的演得不好，他才不會管金在中是不是盛世的人。

歐凱這幾句話說得客氣又巧妙，卻也是自我矛盾，既要嚴格要求，又如何多多包涵？

金在中看了歐凱一眼，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看來原先的小孩被保護得如此之好，這個經紀人確實功不可沒啊！

對面的李安森卻是出乎歐凱意料的格外客氣，說話間面上還帶著笑意：「哪裡哪裡，我看在中年紀不大，卻是塊好料子啊！」

得了李安森這樣的稱讚，金在中沒什麼表情變化，歐凱卻是受寵若驚——天啊！大導演李安森竟然說他們家在在是塊好料子啊！好料子啊！

所以不用多久，他家在在一定能夠升職加薪，獲得新人獎，變成老戲骨，坐上影帝位，迎娶白富美……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歐凱邊搓手邊謙虛道：「哪裡哪裡，李導真是太過獎了！」

李安森看著金在中，笑得和藹道：「雖然是個走過場，但規則不可廢，在中不如在這裡即興演一個場景吧？」

金在中對於試鏡其實一無所知，聽了李安森的話，一雙烏黑的眸子帶著些許疑惑地望向了歐凱。

歐凱還以為他在求救，忙不好意思道：「李導，你也知道……我家在中沒什麼經驗，他一個人演確實有點為難，不如還是您指定一個場景，再叫個人來對戲……」

李安森雖然不近人情，但對眼前這個寵辱不驚的少年卻有些莫名的好感，再想想要金在中這樣一個沒多少演戲經驗的人一個人演，確實有點苛求，便道：「也好，正好青風剛趕過來在隔壁化妝，不如就讓他來幫個忙吧！」

「那就太好了！」歐凱喜出望外，忙跟金在中解釋道，「方先生是飾演凌飛的，也就是演你大哥的，他人很好的，你別緊張。」

金在中活了小半輩子，什麼場面沒見過，自然不會緊張，抿著小小的紅唇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導演助理趙一就把方青風帶了過來，方青風約莫三十歲，長相俊朗，而且一副忠厚長兄的模樣，金在中看得出來，此人是真忠厚，便朝他點了點頭：「方先生。」

「先生你個頭！」歐凱推了一下他的頭，佯裝不滿道，「叫青風哥！」

金在中忍住不悅，笑著改口道：「青風哥！」

他太習慣黑道大佬金爺的口吻了，以為朝對方點個頭已經算是抬舉了，未曾想過身為晚輩，再加上要請對方多照拂，金在中確實是要稱呼對方一聲「哥」的。

對面的方青風倒是笑了：「這種不肯低頭的模樣倒是有幾分阿白的味道了。」戲中凌飛是叫凌白「阿白」的。

「青風說得對，我也覺得，在中極符合凌白這個人物，說句不過分的話，這個角色倒像是為他量身營造的。」李安森極欣賞地看著金在中，又道，「現在在中正要試戲，正好你也在，不如就一起了吧？」

「這自然好。」方青風笑著點了點頭。

李安森便將劇本拿過來，隨手翻了幾頁後將劇本遞給兩人：「就這一幕吧。」

《黑·道》講的是黑道大佬凌藏天的故事，以凌藏天長子凌飛的婚禮為起始，凌藏天死去、小兒子凌白接手凌家為尾聲，講述了凌藏天雖身為黑道大佬，但遵守自己內心原則，堅持不肯做毒品生意，「盜亦有道」的故事。其中凌藏天的長子凌飛是凌藏天原配所生，為人忠厚，但卻優柔寡斷有婦人之仁，而二兒子凌雲是凌藏天現在的妻子生的，外表一身書生氣，但陰險狡詐，一直覬覦著凌家大權，三兒子凌白以前是個私生子，在他五歲的時候才被凌家承認，因為是小兒子，凌藏天也格外嬌寵，因此他驕縱囂張但卻狂熱地崇拜著自己的父親。

李安森指的一幕，便是凌白凌飛兄弟不睦的一幕，凌白年幼，不知人事，對忠厚不善言辭的長兄不屑一顧，卻是更喜歡常常給他買禮物哄他的二哥。凌飛結婚當天不小心打碎了凌白送給凌藏天的水晶飛機，凌白鬧脾氣，凌飛只好在新婚之夜放下新娘子去哄弟弟，也正是他從弟弟房間出來的時候，聽見自己父親在和屬下聊毒梟趙琛意欲拉攏他的事。

這一幕對於方青風來說並非難事，可對於金在中來說卻是有些難度——他很早就懂事了，雖然也從小囂張，卻絕未經歷過少年驕縱任性這一階段，要如何去表現一個少年的不知人事，卻是很難。

過了一會兒。

「在中，可以了嗎？」方青風見他面無表情的臉，眼底含著隱憂，他看得出來，金在中雖然身上有傲氣，但並沒有凌白的那種少年特有的稚氣——儘管金在中長得的確很嫩。

金在中點了點太陽穴，有點為難——台詞沒有問題，因為他過目不忘，而且他也想好了要怎麼演，他見過的人多了，被嬌縱的小孩子自然也見過，模仿也根本不成問題，可現在擺在他眼前的問題是——

他怯場了。

他當了一輩子金爺，根本沒辦法放下架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作秀！所以他很暴躁——

借屍還魂也就罷了，為什麼要借個戲子的身體！

金在中的久久不開口令場面有些尷尬，在場所有人都眼睜睜看著他，善意的，不善的，各種眼神都有。

歐凱正要開口打圓場，突然聽見方青風上前一步抓住金在中手臂道：

「阿白，你別生大哥的氣了好嗎？大哥不是有心的……」

原來這一幕本是凌白先開口，但方青風見金在中遲遲不開口，知道他是怯場，故特意自己先開口了。

這一招果然奏效，金在中幾乎是下意識地甩開了方青風，一蹙眉，立刻想起了台詞，面上又染上了譏誚：「大哥這是在跟我告罪嗎？」

他那雙烏黑的眸子看著方青風，令方青風不自覺地別開視線：「阿白，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討厭我，但我是真心把你當成弟弟……」

「是嗎？」金在中嘴角一勾，曼斯條理地落在到沙發上，高傲地看著方青風，「幫我把鞋脫了。」

他說著，非常自然地伸出了右腳。

在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兩人，尤其是金在中——他演得那麼流暢自然，就好似那是真正的凌白一樣，高傲，驕縱，卻帶著少年特有的稚氣與美。

方青風看著金在中那伸出右腳，完全被他那居高臨下、理所當然的氣勢所折服，想也沒想就單膝跪了下來，幫他脫去鞋襪——

此處劇本只寫了「凌飛服侍凌白脫鞋襪」，卻沒有寫如何服侍，方青風原本只打算蹲下來，不知為何，看著金在中的表情，卻是理所當然地單膝跪了下來。

金在中養尊處優慣了，被人服侍脫鞋襪也沒有任何不適應，脫完了右腳，又伸出左腳，而右腳就那樣理所當然地踩在凌飛肩上，白皙的腳丫子就印在還未換下的、價值不菲的西裝上。

「大哥這麼低眉順眼地討好我一個私生子，我當真是受寵若驚呢！」金在中口中說著受寵若驚，面上卻是絲毫不見恭敬惶恐，反而一派得意。其實他本身有兩個大哥，還有幾個堂兄，自然也有與他們虛以委蛇的時候，這幾句話，當真是毫不費力。

「阿白，我不是討好你，我……」方青風還未說完，竟被金在中一腳踹開，他雖是成年人，但單膝跪地，而且沒留神，金在中又用足了力道，因此被他踹得往後一仰，差點跌倒，幸好單手撐住了，抬頭，他愣愣地看著金在中——

劇本里根本沒寫凌白踹開了他！

在場諸人俱是睜大了眼睛，也完全沒有預料到金在中會這樣，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金在中表現得對極了，凌白驕縱，凌飛忠厚，這樣的衝突反而更真實。

「裝什麼兄友弟恭！」金在中猛然換了表情，那美麗的小臉上滿是怒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看不起我這個私生子！還要在爸爸面前做出一副兄長的樣子，真叫人噁心透了！你滾！我不想看見你！」

方青風聽到金在中說劇本里的台詞，這才回過神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從地上站起來，垂著頭道：「對不起，阿白，我不知道你對我有這樣深的誤會……既然你不想看見我，我走就是了。」

說著，轉身離開了。

作秀已經結束了，但是在場諸人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原因無他——金在中和方青風演得太好了！

絲毫沒有演的痕跡，就好似現實中真正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樣！尤其是金在中，他的表現太出彩了，完全把方青風這個兄長給蓋過去了！

一旁的歐凱更是大張著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家小孩能有這樣的演技！

難不成是天賦演技被激發出來了？

一旁的李安森率先回過神來，毫不吝嗇地給金在中鼓起了掌：「盛世真是挖到了寶，在中你就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啊，天生該吃這碗飯！」

金在中笑了笑：「過譽了。」金爺什麼場面沒經歷過，一個導演的幾句誇獎還不至於讓他有心緒波動。再說不過演自己而已，確實沒什麼可稱讚的。

李安森對他的謙虛十分滿意，道：「那就這麼定了，在中和青風去拍定妝照吧！」

凌白這個角色算是定下來了。

歐凱在一旁蘿莉般握著雙拳，看著金在中簡直激動得要落淚！

走廊里，方青風的經紀人佘平邊走邊問方青風道：「你感覺如何？我原先以為金在中還嫩著，沒想到他演技這麼好，怪不得盛世會破例挖牆腳。」

方青風聞言卻是苦笑：「他的演技何止好，簡直是天才，我方才除了第一句話是主動的，其餘都是被他帶著走的……」

佘平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方青風入行十年，能把他帶著走的人寥寥無幾，這個少年，難不成真是個天才？！

=====================

hello，我金漢三又回來了ヾ(●ω●)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