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江寧已經拉過房間的矮凳坐到了床邊，因為目盲通常便沒有什麼表情，此時在顧傾寒看來江寧正是一副清冷如月的模樣，而且還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突然就覺得臉上有點燒。

艱難地撐起身子，忍著傷口的疼痛靠坐起來，隨後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江寧。

顧傾寒拉了拉被子擋住光著的膀子，在人家姑娘面前總不能袒胸露背的，這多失禮啊。

「你……」

哽著喉嚨開口，可開了口又不知道該對人家姑娘說些什麼好，他這還是頭一次和一位姑娘家單獨相處，莫名有些窘迫。

「你……真好看。」

張口你了半天才硬生生憋出三個字，他想著每個姑娘都喜歡人家說她好看，他這麼說也准沒錯吧？

江寧本是沒什麼，反正床上就是一病人，一會兒診了脈就成了，誰知道對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莫不是這人還是個斷袖？

江寧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到底如何，只是聽他那師父說過，不過中等之姿，只不過他骨節精緻，腰身風流，為人淡然氣質上佳怕會遭人窺視，待在西山村能平穩一些，少見那些達官貴人，免得麻煩。

想到此處，原本沒什麼表情的江寧突然面上一冷，只當這男人像他師父說的有些奇怪癖好。

「伸手。」

冷然的語氣有些不耐煩，讓顧傾寒猛然一愣，這怎麼還生氣了？

對對方突然生氣了有些不明就裡，顧傾寒悄悄瞅了一眼坐在床邊表情冷淡的江寧，也不敢再多說話，而是慢慢伸出手應了一聲：

「噯……」

江寧聽著他手伸出來的動靜，三指搭脈，給他看診。

手腕接觸到對方略微冰涼的指尖，顧傾寒拿眼飄到了他的手指上。

這雙手並不是多麼爽心悅目，甚至帶了常年勞作的薄繭，只是那皮膚白皙皮膚滑潤，在近距離的觀察下甚至可以看到那皮囊下的絲絲青筋血脈，如同山延脈絡無比清晰，讓人一下子就看呆了。

清毒丸起了點作用，但是效果沒那麼好，看來下次需要改一下用藥的計量了，這人底子倒是不錯，受了那麼重的傷還中了毒，居然只過了一晚上就醒了。

診完脈象，江寧收回手，顧傾寒看著他離開的手莫名分失落。

起身走到房內的桌前，從懷中拿出一個瓷瓶，從中倒了一粒藥丸放入杯盞中，沖水而化，回身便遞給了顧傾寒。

「喝了它。」

這是他昨天才做好的培元丸，正好再讓他試試效果。

顧傾寒看著眼前的杯子也沒猶豫，直接用沒受傷的手接了過來，不小心觸碰到對方的手指還有些不好意思。

喝完以後便將杯子放在了床邊的矮幾上，顧傾寒看著態度頗為疏離的江寧再次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麼讓他能開心起來。

江寧診了脈自然不會逗留，也不等對方再開口轉身便向室外走去。

顧傾寒見人要走張口便想留人。

「大哥，我進來了……」此時鐵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正巧斷了他要說話的念頭，只是心中多少有些失落，還不知道她的芳名呢。

江寧掀開門簾便聞到一陣菜香，看來是飯菜做好了。

鐵柱抬頭見是江寧便咧嘴一笑：

「江大夫，您的吃食給您放桌上了，我手上的是給大哥的，我就先進去了啊。」

鐵柱進了內室，可顧傾寒的心思卻還在出去了的江寧身上。

剛剛那位姑娘是這家的人？應該是大夫他女兒吧，可真好看，身上還有特別的藥香，聞得他心裡舒坦，還有那手冰冰涼涼得，握在手裡肯定很舒服。

因為室內昏暗江寧的聲音又雌雄莫辨，他錯將江寧當成了女子，所以二十多年都沒和女子單獨相處的顧大將軍偷偷得心猿意馬了起來，連鐵柱喊他吃飯都慢了半拍。

「行，你扶我起來吃。」

回過神就聞到了桌子上的飯菜香，餓了這麼多天也就光灌水了，這會兒有了吃的精神頭都不一樣了。

「您慢點……」鐵柱搭著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將他慢慢扶到了桌前。

過了午時，趙毅又來給顧傾寒上了藥，王二根準備好了藥浴搬到了室內，給顧傾寒祛毒，而鐵柱則跟著江寧上了山。

明日要去鎮上，前段時間發現的幾株七星草因為下雨沒能去看，趁著今日放晴去看看，希望沒被雨水淹死。

鐵柱一路背著竹簍拿著柴刀隨著江寧上了山，一路遇到幾個莊家漢，因為這兩天鐵柱都跟著江寧所以幾個人見到往常都是一個人上山的江大夫後面跟了個年輕人也都沒多嘴，也就多瞧了幾眼。

「老周，這江大夫啥時候找了個學徒？」西山村的里正眯著眼瞅了一眼上山的兩人，看著那後生有些眼生。

「不清楚，我這些日子都和我沒見江大夫出門了。」背著鋤頭的周老漢搖了搖頭。

「那兄弟是江大夫的學徒，到江大夫家的，說是方少爺介紹的，我爹用的藥還是拿兄弟送過來的呢！」

大山挑著水從後山回來，正巧遇見里正瞅著上山的江寧和鐵柱二人。

「哦？是麼，我就說怎麼從來沒見過……」老里正摸了摸手裡的煙袋鍋子，收回了看著二人方向的眼神。

他當西山村的里正也有二十多年了，不說有多少學問，可這看人的眼界還是有的，那後生走路一板一眼，而且身材魁梧，雙臂強健有力，不像是從別的山村來的孩子，更不像是鎮上濟安堂的學徒，倒有點像個兵崽子。

里正年輕時也去服過役，知道軍營里是怎麼操練新兵的，那一板一眼的動作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那時各國局勢平定並不需要新兵上沙場，所以過了服役期限就會讓士兵回家，他當年回家行動間還是會帶著士兵慣有的動作，剛剛他看到的後生也有和他當初一樣的行為動作時就有些懷疑會不會是當兵的。

聽說最近青陽山的山賊被剿了，難道那後生是逃兵？

「大山，你爹他的傷怎麼樣了？這修養了也快一個月了吧？」周老漢見大山來了就順嘴問了一句他爹的近況。

「周叔，我爹他傷好多了，這幾天已經能下地走動了，可多虧了江大夫及時出手，不然我爹這腿怕是廢了。」

周老漢聽了也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這江大夫的醫術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

「也是，得虧當時江大夫沒去鎮上坐堂否則真可能被耽誤了，行了，我得去地里了！」

「唔，我也得回去了。」里正收回心思抽著煙桿往回走。

他人老了，管一個村的一百多戶人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別人的事還是別想那麼多了，既然江大夫說是方公子送來的就當他是方家人吧。

「噯，里正慢走！」大山朝二人點點頭也挑著水回家了。

已經進入山林的鐵柱扒拉著身邊的雜草，眼睛正緊緊盯著走在他前面的江寧。

他在看江寧的腳，每一步都走得無比穩定，一點都不像是看不見的人。

鐵柱心思單純，此時看著只覺得江寧不簡單，像是個世外高人。

如果是趙毅在這定是要懷疑一下江寧的眼睛是不是真的看不見。

這處林子不深但是活物卻不少，野兔山雞，走幾步就能瞧見幾隻，這讓半大小子似的的鐵柱看了心癢癢地，不由想動手逮個幾隻回去讓王二根烤著吃。

可他還得盯著江大夫，趙哥說了不能離開江大夫半步。

江寧走在前頭用竹竿點地，防止自己踢到什麼石頭，鼻尖輕輕嗅著，在找這附近新長出來的草藥，一路已經采了半簍子。

二人走了大半個時辰，兩個人的背簍里都堆了不少草藥，直到江寧在一棵大樹附近停住了腳步。

江寧抬手摸了摸樹身，像是確認什麼似的聞了聞，隨後慢慢蹲下身外地上摸了摸幾株長著紫紅葉子的草。

「江大夫，我來幫您采吧。」

鐵柱看著那草上還長著尖刺，怕江寧傷了手就想幫他摘了，才伸手就被江寧的竹棍擋開了。

「不想死就別碰。」

七星草不算天下至毒，但是一般人要是直接用手碰觸，不斷手也得斷指才能保命，這憨子雖說是來監視他的，倒不是個歹人。

「啊？這有毒？！」鐵柱被擋住了手，一聽江寧的話立刻就瞪著眼看著地上那草藥。

「那您剛剛？」他可是看著江大夫摸上那葉子的。

「這毒傷不了我。」

不欲過多解釋，伸手就將七星草連著土壤捧起，放入準備好的布包中。

鐵柱看著眼前面容淡漠的江大夫也沒再多話，只是看著他的動作，心裡卻想起江寧連熊瞎子都不怕，再不怕毒好像也沒什麼。

「我要在這休息一會兒，如果你想打獵可以自己去。」

將三株七星草包好放入背簍就做在了一邊被砍掉樹的樹樁上休息。

放下背上的背簍放在腳邊，長舒了一口氣，今天有人跟著就不由得想要多采點藥備在家裡，免得自己需要時常上山所以多走了半個多時辰，出了一身薄汗需要休息片刻。

之前聽動靜發現身後跟著的人會注意那些山雞和兔子，想著他是想要打獵的，現在他休息就也不讓他一直等著了。

鐵柱看著江寧面色微白顯得疲累的模樣，覺得他在這應該不會亂跑，自己快去快回也就一炷香便爽快地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