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尹墨掠過一堆瓶瓶罐罐，徑直來到費銘軒私人實驗室的裡間。他敲了敲門，推門進去，差點兒撞上一罐裡面漂浮著一顆眼球的福爾馬林溶液。

他微微皺眉，有些訝異於裡間的雜亂，門後橫亘著一根柱子，硬生生將裡間分為兩個區域，奈何過道太過狹窄，壯碩如他只能側身艱難地挪過去。

明明是費銘軒約他在先，說什麼事情緊迫速來，現在倒是翹著一條腿在辦公椅上呼呼地轉，惡趣味地欣賞他窘迫地擠過來的模樣。

「有事直說。」尹墨淡淡道，剛剛在警車上，費銘軒有意無意地暗示他前來。他送紀子嬰過來接受詢問，趁著同事們聚焦於Omega的時候，偷偷溜到了費銘軒的私人實驗室。

「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費銘軒哈哈一笑，下一秒神色忽地變得陰鷙冷峻，「你覺得他們為什麼要屢次向那個omega出手？」

尹墨嘆了一口氣，沉聲道：「老實說，我不明白。」

對方行動的邏輯胡亂異常，對紀子嬰下手的人起碼有兩波，一波在默默窺探，另一波則魯莽行事。

此前派出了異邦殺手想取紀子嬰性命，今天又是以詭異的手法殺死了前去保護紀子嬰的探員，問題卻在這裡：他們既然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那個探員，為什麼不直接對紀子嬰下手？

「我這邊掌握的情報不多，無法得出合理的解釋。」尹墨無奈道。

「……你覺得紀子嬰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費銘軒問，同時從抽屜中拿出解剖結果，遞給了尹墨。

「聰明，城府極深的聰明。」尹墨直觀地給出了他的感受，翻開解剖結果一看，目光落定於死者身份不禁緊蹙眉峰。

「竟然沒有漂亮可愛之類的感覺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在形容他們的Omega伴侶時會使用嬌弱這個形容詞，看來這紀子嬰真是不同尋常。」費銘軒調侃道，同時注意到了尹墨的表情變化，「我也覺得奇怪這個探員為什麼會是……」

「為什麼是通訊組的，照理來說，負責跟蹤並保護目標的不應該是重案組或刑偵組？」尹墨接道。

死者名為馮輝，男性alpha，單身，31歲，安全局通訊組探員，在職三年，異能為信號傳遞，可以接通無線電內傳導的信號，以達到一千米內傳遞信息的效果。

然而保護並跟蹤目標的人選一般是戰鬥型異能，要應對各種突發情況，打敗來襲的敵人，可是馮輝做不到這樣，憑藉他的異能他只好「打不過就叫人」，可是兇手又怎會如此傻白甜，當機立斷地下手不給馮輝留一絲叫人的機會。

下一欄便是死因，和那三十五個人一樣，馮輝死於心肌梗塞，不過這次的心肌梗塞是藥物導致的，說明下手的並非那位異邦而來的連環殺手殺手十三。

看完檔案後，尹墨看了一眼費銘軒，冷冷地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費銘軒和那個恐怖組織的恩怨，尹墨心裡清楚。最親的妹妹在通往福祉的婚姻的路上被安放在教堂的炸彈波及，而費銘軒只能在一旁無能為力看著熊熊大火，滾滾濃煙……

「我更希望他們被法律制裁而不是被一個瘋子肆意玩弄，雖然也很符合他們的下場，但……」費銘軒神色一冷，「你剛剛說他們的邏輯混亂，那是因為你先入為主地搞錯了他們行動的前提。」

尹墨挑眉：「怎麼說？」

費銘軒喝道：「他們認為紀子嬰就是十三，所以不敢輕易對一個如此強大的異能覺醒者下手，他們只能引導安全局的調查方向，讓我們徹查紀子嬰！」

尹墨沉思，的確，他從一開始就排除了紀子嬰是十三的可能性。

他的理由和霍鯉給出的理由如出一轍，一是紀子嬰的Omega身份決定了他不可能覺醒異能，二是紀子嬰在白塔進修時十三仍然逍遙法外地犯下罪案。

但是誰也不能說，那天晚上，十三屠戮了一整個恐怖組織，也許真得有那麼一兩條漏網之魚目睹了那天晚上殺手獨特又血腥的殺戮秀。

漏網之魚與組內暗鬼相互通氣，為了保全自身抑或是為了隱藏幕後主使，決心除掉十三，才弄出了今天這麼一幕。

只是不僅僅是組內就連世間都不相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Omega在不可能覺醒異能的情況下可以將一個壯碩的男性Alpha肢解然後縫合，最終用藥物迅速腐蝕他的身體。

尹墨對此存疑，因為紀子嬰在他面前表現得太過完美太過聰明以至於有點……虛偽。

「你想我做什麼呢？」尹墨默許了交易，想知道費銘軒一個專業法醫的看法。

費銘軒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道：「那具在現場發現的人偶上安裝了義眼，那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買到的，品質極高，但是型號批次不是帝國生產，這邊存在技術問題難以找尋來源。」

見尹墨依然疑惑，費銘軒皺起眉頭問：「你該不會還沒發現，那個Omega的左眼是義眼？」

尹墨大吃一驚，他是在某個角度察覺到紀子嬰的眼睛不太真實，但從未想過他缺失了一顆眼球的可能，是先天殘缺，還是……

「他一定有備用義眼。」費銘軒拿出一個微型攝像頭交給尹墨，「我希望你可以拍下義眼的背面。」

尹墨點點頭，而後哂笑道：「我幫你的忙，就把錄音銷毀吧。」

從他進門說話起，費銘軒的另一隻手就按下了錄音筆按鈕，正是為了威脅他幫忙所用。但尹墨爽快答應了下來，這點小聰明就沒有必要了，費銘軒見被戳穿，只好訕訕笑著把錄音筆插入一旁的茶水裡。

「這東西還是貴的啊。」費銘軒心疼道，這個月的錢包又癟得一塌糊塗。

尹墨輕笑一聲，和費銘軒告辭。

尹墨走後，費銘軒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抖了一下白大褂，又陸陸續續掉出幾隻錄音筆。

「應該沒問題。」他將錄音筆一一拾起放好，坐回了辦公椅上，悵惘著望向貼在電腦旁的照片。

照片上，是他的妹妹和一對雙胞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