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年久失修，天花板下懸掛的電燈忽明忽暗，尹墨半信半疑地望著紀子嬰，在燈光黯淡的那一刻，少年胸前的熒光塗料又是撞入視線。

組內有內鬼。

問題是，他們為何又要對少年出手？

經過一年半的追蹤，他們得出這個犯罪集團身後可能有更大的勢力，以爆炸襲擊出名的恐怖組織不過是它背後更加駭人的龐然大物的擋箭牌。所以重案組的追蹤與包圍屢屢受挫，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作弊之手牽動著天平的兩端。

人偶十三的出現無疑破壞了這一年半載來的平衡。

現在的擋箭牌似是被一道天雷劈開，獨獨留下幾根藏在土裡的釘子，可這次他們對少年的出手，未免太過莽撞，像是釘子拚命地掙脫泥土束縛哪怕脫離根基也要刺向眼前的少年。

亡命之徒以死相搏，說明少年的性命與他們的利益直接掛鉤……然而，尹墨無法理清這其中的道理，邏輯不通，重點不對，信息不足，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

這時，電話打來。

紀子嬰驚恐地望向他，不禁抱住膝蓋，蜷縮成一團。

尹墨一看來電顯示，是霍鯉，幹笑兩聲：「是組長，不用怕，要是他是內鬼，我們也不用玩了。」

尹墨接起電話，耳朵就被霍鯉的大嗓子折磨。

「喂？怎麼那麼晚才接電話，尹墨，醫院出事了。」霍鯉眼前，是空無一人的病床，床鋪上有著兩個灼燒痕跡的彈孔，同事們正在檢查闖入者留下的痕跡，而鍾嵐押著實習生回來，一臉懵逼，「紀子嬰沒事吧？」

「沒事，他在我這裡。組長，他跟我說，綁匪是用鑰匙開門進來的，前一天他來過局裡，把鑰匙放邀請函轉交給門衛了，但是我沒有收到。」尹墨看了一眼紀子嬰，絕美的少年此時憔悴，面色已沒了生氣，沒有力氣再用微笑回應他的視線，「依我看，有兩波人想對他出手。」

霍鯉大吃一驚：「什麼意思？」

「第一批人，在我和鍾嵐照顧紀子嬰時在四樓窗戶外偷窺，被發現後就逃了。第二批人，先在紀子嬰的病服上塗上熒光劑，切斷電源後闖入病房想槍殺他。」尹墨灰色眼珠一溜，「他先在我這裡躲一陣子，你先去查查我說的那個門衛。還有，麻煩把他住房的調查結果發來。」

「好的，那就拜託你了，我這邊有什麼新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雙方掛斷電話，各自行事。

尹墨坐在了紀子嬰旁邊，把紀子嬰攏進懷裡，似是安慰小孩子一樣地柔聲說道：「別怕，我在。」

紀子嬰虛弱地嗯了一聲，把頭靠在尹墨懷裡。

「你也是倒霉，偏偏和我匹配上了。」尹墨嘆了一口氣，「不過，我還是得問你，你覺得他們為什麼會想殺你？」

紀子嬰很聰明，這一點他已經感覺出來了，和聰明人交流不難，他為了安全會戰勝懦弱，將有用的信息全盤托出。

「綁匪有兩個人，一個高高的瘦瘦的，比較冷靜，還有一個黑黑的比較急躁。我聽到開門聲，想去迎接，結果撞上他們，嚇得要死，先跑到廚房又跑到卧室，還是被抓住了。」紀子嬰垂眸，其實他還是很害怕，只是尹墨胸懷的暖意淡化了這種恐懼，「我被扯著頭髮拖到廚房，那個瘦瘦的人正在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叫他們把我帶回去，說是老大要我，然後我就昏了。」

「醒來時已經被你們救出來了……抱歉，我無法提供給你有用的信息。」紀子嬰說著說著，發現是一堆空泛的廢話，他自己也無法解釋為何會被組裡的內鬼針對。

「不用道歉。」尹墨不知怎麼的，又想起了那隻可愛的貓熊玩偶，準備換一個話題便道，「你很喜歡玩偶嗎？」

紀子嬰點點頭，又覺得有些奇怪：「你進過我卧室？」

尹墨皺眉：「為什麼這麼問？」

「我的玩偶都在床上，我有……一點精神問題，玩偶能讓我不太孤單。」談到精神問題時，紀子嬰的聲音明顯淡了下去，然而尹墨並未抓住那點不放，而是追問道：「你說，你的玩偶都在床上，那隻貓熊玩偶也是嗎？」

「那個是我最喜歡的，每天都要……」紀子嬰有些不好意思，「抱著睡。」

紀子嬰的證詞不會出錯，那麼為什麼周燕禕會說，那隻貓熊玩偶是從書架上掉下來的？

難不成是那兩個綁匪將卧室里的貓熊玩偶刻意放到了書架上，這又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