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曇聽著大片的腳步聲朝萬卷樓的方向跑過去，這裡是懷府偏僻之地，周圍未有任何聲音，因此顯得遠處的喊聲極為清晰。

「走水了。」謝游羨朝火光衝天之處望過去:「懷府的萬卷樓不復存在。」

「暗器呢？」葉曇關心的還是帶回來那枚暗器。

謝游羨莞爾，此人當真只關心他在意的事:「這裡。」

拉起葉曇的手，謝游羨將一枚暗器放在葉曇手中。

因為被火燒過，此時暗器帶著幾分溫熱。

葉曇摸著暗器，柳葉形狀，薄如蟬翼，其上亦繪有葉脈。這暗器不如其它暗器細小。寬有半寸，倒是有一把匕首長，刀尖微微向上翹，不知那人如何將這樣的暗器藏在身上？

「是殺魯松文的兇手，此人擅長左手使暗器。」

謝游羨眼底微微閃著光芒，並未有半分詫異，倒多了些欣賞:「你如何清楚？」

「魯松文的屍體我查過，刀傷七處，但傷口是朝右側斜劈下來，明顯兇手貫使用左手拿兇器，而且這柄刀很奇特。」葉曇拿起手中的柳葉暗器:「傷口不深但細密，刀應當是薄如蟬翼，刀尖是向上翹，這刀……」頓了下，葉曇改口:「應當是把暗器當刀使，無疑貼合魯松文身上的傷口。」

謝游羨想為他撫掌，笑道:「如此，你已經猜到兇手是誰？」

「不錯。」葉曇頷首。

謝游羨又問:「殺他原因？」

葉曇皺眉:「尚未查到。」

「那你便無法抓他去官府。」

「不錯。」葉曇頓了下，又道:「你一早便知兇手是他。」

本以為需要些時日，孰料葉曇這麼快就發現。

這次謝游羨大大方方承認:「不錯，我連此次到懷府都是查他來的。」

那次在酒樓傳來的信便是查到秦復來在懷府。

葉曇將暗器收入囊中，謝游羨一早便說來懷府有目的，著實未料是來查人的。

「此人來到懷府，你跟著這個也來懷府，都是沖著懷府來的。」

謝游羨眉眼含笑:「也是也不是。」

葉曇不想與他再打啞謎，如今萬卷樓走水，懷璧受傷不知情況如何，他還要過去看一看，便道:「你既然不想說我也不多問。」

說罷便作勢要走。

謝游羨不禁莞爾，此人倒是幹脆:「我何時說不想說了。」見葉曇腳步一頓，繼道:「此事要從三年前說起。」

說到『三年』時，謝游羨看了葉曇一眼:「你可知黃泉陵？」

葉曇露出疑惑:「這又是何處？」

果然是不知，可與那個人也太像了，長得像，連眼盲都像。

謝游羨答:「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這是金鸞門的禁地，黃泉陵。」

金鸞門乃是江湖裡一個奇特的存在。葉曇再不清楚也知曉金鸞門，凡是江湖中誰犯了過錯或者無端殺人，實在找不到地方討說法便會去金鸞門，在這裡求得公正。因此江湖正邪兩道都會給金鸞門三分面子。

可惜他雖聽過卻並未去過。

葉曇便聽謝游羨又說:「三年前我去過那裡，和師兄。」

「我有一位師弟，也是姓葉，名池，字無妄。」謝游羨望著面前的人，眸光幽幽，語氣平淡:「亦是患有眼疾看不見。」

葉曇『咦』了一聲，謝游羨道:「你們不止姓像又同是目不能視，連外貌亦是相同。」

「因此你在落草山見到我會刻意找過來，並非為了銀子。」

「不錯。」謝游羨頷首:「只是我那師弟三年前便死了。」

葉曇笑了笑:「既然是死人，我與他自不是同一個人。」

謝游羨審視著面前這個人，神色複雜，半會才道:「他這個人很少笑，成天綳著一張臉像別人欠了他銀子一樣。」謝游羨嘆了口氣:「但他這個人根本視錢財如糞土，不會像你，將銀子看得比命還重要。他的武功，在我之上，但我查你內力，武功在我之下。」

「那你來懷府與他有關？」

「也是……也不是。」謝游羨聲音有些飄:「秦復來是玉堂陰的心腹，玉堂陰便是我師兄。我與他最後一面便是在黃泉陵，我師弟也是那時……死的，玉堂陰之後便消失無蹤，這麼多年我查不到他蹤跡，只知他在找《天下錄》。」

葉曇聞言微微詫異:「天下傳說的得《天下錄》得天下。」

這件事莫說江湖清楚，朝廷之上也在傳這件事，人盡皆知。因此謝游羨對葉曇知道這件事並未有任何疑惑，頷首道:「不錯。」

「原來你師兄想造反。」

也不知是他露出驚訝的語氣著實好笑還是玉堂陰想造反著實可笑，謝游羨笑了一聲，視線落到遠處火光衝天的萬卷樓:「他是想造反。」

謝游羨扭頭望向葉曇:「他背後有人。」

「那單憑你之力你是不可能對付他。」葉曇撫掌含笑:「你若不是大門派中人那你的背後也應該有人。」

謝游羨目光微微閃爍，此人真是聞一知百，他只消說幾句便能被他猜出許多不為人知的事。

葉曇又猜:「你因為你師兄便要查他心腹，他心腹又替你師兄在查《天下錄》。懷府的萬卷樓藏書數萬，便想著混入懷府再進萬卷樓查《天下錄》，只是沒想到不止秦復來在找，還有人在找。」

如此一想千里迦那進萬卷樓的目的恐怕與秦復來是一致的，只是不巧懷璧正在萬卷樓里，怕暴露身份千里迦那隻能殺人。

他都已經說的七七八八了，也就沒自己要說的了。謝游羨嘆了口氣:「朝廷，江湖，都在查《天下錄》。」

葉曇思索了一番，突然很慎重道:「那又與我何幹呢？」

謝游羨訝然，葉曇笑眯眯的:「我只是拿官府懸賞抓兇犯，你們要找什麼與我何幹？我只要找到兇犯換了銀子便離開懷府。」

這人之前滿腹狐疑，如今自己跟他說了他又不當一回事，當真只做有銀子賺的事。

謝游羨問道:「那你要如何處置兇手？」

葉曇撣了撣自己很幹凈的衣袍，笑而不答。

他正要離去時忽然一道氣息由遠及近，葉曇耳力了得，聽得微微的破空聲可知對方速度極快，他連忙拉著謝游羨躲到牆角下。謝游羨一側頭，一道白影便從自己上頭過去了。

葉曇聞道淡淡的香味飄在空氣里:「有武功的女人，不是千里迦那，但與千里迦那接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