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沈慕白心中還有所猶豫的話，那麼從這一刻開始，他心中要離開蕭祁的想法就變得堅定了。

他沒有要蕭祁的任何東西，本來他會和蕭祁在一起並不是因為在乎他的錢財。

他只帶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東西不多，一個小小的行李箱足夠裝下了。

臨走之前，再回頭看了一眼這住了七年的地方，裡面承載了他太多太多的記憶，包括對那個男人的所有愛意。

而後，沈慕白不帶有一絲留戀的離開了。

具體要去哪裡，沈慕白自己也沒有方向。當然，他也沒有給陳祺打電話，沈慕白不願意麻煩別人，特別是陳祺。

因為陳祺，會讓他想起一個人，一個讓他心生愧疚的人。

沈慕白回了趟H市，這個自從十一年前離開以後他就再沒有回來的地方，承載了他不幸也是幸運的地方。

他去了墓園，十一年了，再次走來，他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墓碑上的少年年輕、陽光、充滿了活力。他裂開嘴，笑的依然燦爛，他的眼眸里也閃著光亮，一如十一年前。

這也是十一年來，沈慕白一直不敢回來的原因。

成望，這個在他心中永遠不敢去觸碰，不能去提及的傷痛。也是在那段痛苦的無盡歲月中，給他帶來了一絲光亮的少年。

沈慕白蹲在地上，將手中的花放在墓地前，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墓碑上少年那張微笑的照片上，看著看著，視線卻已模糊起來。

他跪在墓碑前，伸手仔仔細細的摸著那張照片，最終，他低低開口，「成望……對不起，對不起……哥最終還是讓你失望了。」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 沈慕白忙擦幹眼淚，做賊似的起身朝著一旁躲去，只可惜他的動作還是太慢，被來人抓了個正著。

「慕白……」

熟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沈慕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陳祺。他有些尷尬的抬頭，看著一身黑色西服裝扮的男人。

男人手裡捧著白色的菊花，他臉上的表情嚴肅而莊重，只有在看見沈慕白的時候，那張臉上才露出淡淡地笑容。

「陳……陳哥……」

「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陳祺自然的走過去，將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他當然不願意告訴眼前的男人，實際上他早就知道他回了H市，也算準了今天他會出現在這裡。實際上他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上午，就是為了在這一時刻出現跟他『偶遇』。

「是啊，我……」

「今天是阿望十一年的忌日。」

「嗯。」

「當年那件事，我也一直很抱歉。」

關於成望的死，是沈慕白一直不願意去觸碰的。而對於陳祺來說，也是一樣。這個年輕的小孩子，熱情不怕事，還很忠誠。當初他想要鍛煉他，才會把那條線給他。只是他沒有料到，噩耗會來的那麼快，他也沒想到，當初他的人里已經混入了『內鬼』。

成望『出任務』的第一次就被警，察逮了個正著，那個倔強的小子，為了怕連累自己，即便是中了彈還不顧命的逃跑了，最終在警察抓住的那一刻， 拿起他給他的槍自盡了。

陳祺忘不了出任務之前，成望慎重的拜託他，他說，「陳哥，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出了意外，請你幫我照顧我哥……我哥他傻，總是容易相信人，我怕以後……若是我不在了，沒人保護他，他讓人給欺負了去。」

成望一直看重並且在乎的那個人他曾見過，叫沈慕白，是個典型的優等生。原本這樣的人和混子成望是兩個世界的人，也是到後來他才知道，他兩是表兄弟，同時也知道了沈慕白可憐的身世。

後來越接觸，越了解，他對沈慕白的感情就越複雜。只是他向來克制，也不喜歡強人所難，所以這麼多年他只在暗中觀察他，保護他。

沈慕白沒有回答他，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墓碑上的少年那張微笑的臉。而陳祺就一直安靜的站在一旁，陪著他。

直到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地小雨，陳祺才道，「下雨了。」

「走吧。」沈慕白道。

最終他還是上了陳祺的車，陳祺問他，「你肯定還沒吃東西，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嗯。」

陳祺帶著他去了那家熟悉的大排檔，看到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店面，沈慕白一怔，「這個……地方居然還在。」

「是啊。」陳祺微笑，「老街的大部分地方都拆遷了，唯獨這片區域給流了下來。帶著H時獨有的古老文化。來，看看，這家店是不是還和十一年前的味道一樣。」

門口掛著「老白家常菜」的牌子還是和十一年前一樣。

就連老闆也還是那個胖胖和藹的模樣，唯有一頭黑髮大半變成了灰白，眼角處掛著明顯的皺紋和疲憊。伶牙俐齒的漂亮老闆娘卻不見蹤跡，老闆瞧見陳祺，難得咧開嘴角，笑道，「老闆，來了。」

「嗯。」陳祺點點頭。對著老闆說，「還是老三樣。」

「好咧。」

相較於十一年前，這條老街的生意已經淡了很多，旁邊的那家買冷飲的店面也早就換成了其他的。能和記憶中重疊的唯獨只有眼前這間老店。

沈慕白記得，第一次來這家店還是成望帶著他來的。成望很喜歡這家店，給他的理由是，價格便宜，分量足，味道好。吃過之後，對於成望的這個評語，他很贊同。

那時候兄弟兩都沒什麼錢，第一次出來還是成望實習的時候。成望不是讀書的料，初三讀完就去上了個職高，沒兩年就出來實習。他本來學的修車，可嫌修車的活又臟又累，於是就去了酒吧找了個安保的工作。他長得又高又帥，加上伶牙俐齒腦子靈活，在酒吧混的倒是風生水起。而那時候陳祺是那間酒吧的老闆，因為某些原因對成望很看重。一來二去兩人就這麼相識了。

第一次拿工資的成望樂壞了，帶著他來了這家店。還樂呵呵地說，「這可是我吃過的，最好吃，最正宗的飯館了。」

吃過之後，沈慕白也喜歡。

後來兄弟兩倒是常來。

那段時間，應該算是沈慕白最開心的時光。只是沈慕白不知道，像陳祺這樣的人物，居然也會光臨這樣的小店。

陳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是阿望帶我來的，他曾說，你最喜歡來這地方吃飯。」

「……」沈慕白微笑，但是眼神卻不自覺避開陳祺那雙熱切的眼神。

沈慕白不傻，自然知道陳祺那雙眼神里代表著什麼。好在很快老闆就將菜送了上來，嚐試之下，還是熟悉的味道。連帶著那被他深藏在心底的記憶似乎也被這熟悉的味道給喚醒了，全部一股腦兒的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