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坐，便是半日。時午日頭逐漸變大，余泫不由得覺得有些悶熱口燥，便回了昨夜宿的山洞裡，打算睡上一覺，興許醒來時，他就回來了。

余泫仰在草地喊道：「南昆，打點水來喝。」

「少爺，你看看，這是什麼。」

余泫撐著脖子看過去，南昆站在勾靖白睡過的草席上，手裡拿著一隻半掌大的葫蘆，這葫蘆色白至純，透著清亮十分好看，一看便知是從勾靖白身上落下的。

大致是因為自己昨夜的「侵犯」，才讓他落了東西都不知覺。

想到這裡，余泫的臉又微微紅了起來。

「少爺！這裡頭有水呢！」南昆欣喜地喊了一聲，余泫立刻起身跳過去，摘開葫蘆口，湊近一聞，一股醇香濃郁的味道撲鼻而來，這哪裡是水，分明是酒！

「好個江天師，竟是個好酒之徒……」余泫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嘿嘿笑著，端詳著這半掌大的玉葫蘆道，「這麼小的器物……這酒怕是一口就沒了吧……我來嘗嘗看！」

「少爺，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我在這裡等了他半日，又熱又渴，喝他一口酒怎麼了。」

在魔界時，余泫曾偷過兩次酒喝，因著被魔帝發現，煮酒屋便被嚴加看管，他都快忘了酒是什麼滋味了。

迫不及待地張開嘴，對著葫蘆口這麼一倒，甘洌清醇的酒簌簌地倒進了口中，南昆睜大了眼珠，簡直不敢相信能從這麼小的葫蘆里倒出這麼多酒來，等他驚覺時，連忙壓著余泫的胳膊打斷了他，還灑了一地的酒。

「嗝……」余泫打了個嗝，臉頰現出兩片紅霞，暈暈乎乎地看著澆濕的地面，責怪道，「瞧你……浪費了這麼好的酒……」

南昆大驚失色，忙奪過葫蘆放到一旁，扶著余泫道：「少爺，你……你喝多了！」

「哪有喝多，這麼小的葫蘆……一口……嗝……才喝了一口……」余泫跌跌絆絆地站起身，眼前恍若出現了許多光圈一般，擋著他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完了完了。」南昆念叨著，趕緊跟了出去。

「真好喝……真好喝……」余泫絮絮叨叨地說著，腳下被顆石子一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江……嗝……江白真不夠意思，藏著這麼好的酒……嗝……還不拿出來……」

「哎喲……少爺，這兒熱得很，咱去山洞等酒醒了再走行不行？」南昆抬著他一隻胳膊，欲哭無淚。

「不！不行！」余泫手一揮，湖面便起了波瀾，「他不給我喝酒，我也不帶他走……走，我們自己趕路，走！」

南昆生拉硬拽著，余泫坐在地上就是不動，實在無奈，只好折了些樹枝搭在他頭頂，免得被日頭曬幹了臉……

這少爺，早不醉晚不醉，怎麼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醉了……

南昆舉著荷葉，手都快麻了，架不住余泫一直搗亂，摘來的荷葉被他撕碎了好幾片。

「酒呢……酒呢……再讓我嘗一口。」余泫暈暈乎乎地說著，手下一松，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

南昆脫了衣裳，臉頰上滾著豆大的汗珠，還不忘給余泫扇著風道：「江天師，江天師你快回來吧。」

話音剛落，風起葉落，南昆回過頭，勾靖白正正落在他們身後。

南昆像是盼來了救星一般，激動地大喊一聲：「江天師！」

勾靖白道：「怎不進山洞躲日頭？」

南昆擦了擦汗珠，忙站起來指著余泫道：「江天師，你那葫蘆里到底是什麼，我們少爺喝了，死活賴在這裡不肯起……可折騰死我了。」

「葫蘆？」勾靖白一摸腰身，白蘭壺果真不見。

「多打些水來。」勾靖白道，匆匆上前將余泫橫抱起身，這才發現這麼大個的小子，竟是這般輕。懷裡的余泫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經過日頭一曬，這臉頰更是像抹了脂粉般紅得透亮。

入了山洞，勾靖白撿起白蘭壺掂了掂，裡頭竟少了大半的酒，定是他不曉得白蘭壺的容納之度，一口倒得不少，才醉成如此這般。

收起白蘭壺，勾靖白坐在他身旁，由他枕著自己的腿舒服了些，才用南昆打來的水細細地給他擦著額頭的汗。

南昆道：「我們少爺，什麼時候才能醒啊？」

勾靖白壓低了嗓子道：「最快今晚。」

「今晚？」南昆嘆了口氣，對勾靖白拘禮道，「少爺就拜託天師照顧，我出去找個村子討些粥來，等少爺醒了好歹能吃上一口。」

勾靖白輕嗯一聲道：「南十里，有人家。」

南昆點點頭，撿起衣衫忙跑了出去。

「南昆……快給本少爺扇風……熱……」余泫不老實地扯散了衣襟，勾靖白伸出右手，紫魘變成了一把扇，在他頭上輕輕過著風。

余泫怕是覺得舒服了不少，扭過身一把抱住勾靖白的腰，沉沉地睡了過去。

勾靖白望著他搖頭嘆氣道：「不知道為何物便亂喝，若是毒藥，你也敢喝麼？」

「喝！」余泫彷彿聽到了他的話，猛叫一嗓子倒讓勾靖白一驚，又囁囁嚅嚅地接著喊道，「江白的……我喝……他不害我……」

輕揚唇角，勾靖白淡淡一笑，手心竄出一團紫氣支撐著紫魘變成的扇子，高高懸在余泫頭頂來回扇動。

一陣陣涼風吹拂在身上，經過半日，這酒氣也終是消了。

余泫朦朧中睜開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勾靖白腰間的白蘭壺，伸手就要去碰。

「南昆討了粥，醒了就喝一些。」

男聲在頭頂響起，余泫木訥地順著白蘭壺抬起頭，勾靖白正看著自己，冷峻得無半分表情。

余泫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過午。」

「我怎麼了？」

「偷喝了我半壺酒，不省人事。」

「我的酒量有這麼差？」

「有。」

「呃……」余泫撓撓腦袋，看著勾靖白的下巴覺得這樣的姿勢實在怪異極了，忙撐著手臂坐起身，咬牙說了句，「謝謝。」

「謝什麼？」

余泫也不知謝的是什麼，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勾靖白這麼較真，目光飄忽著定在他腰間玉蘭壺上，笑道：「謝你……的酒。」

勾靖白淡然道：「我們之間……不存在的。」

余泫一時尷尬起來，充愣撓頭笑道：「哈哈……真是好久都沒這麼帶勁過了……這酒可真烈，是什麼酒？」

勾靖白道：「千歌醉。」

余泫道：「千歌醉？我一曲還未唱呢，怎就醉了……」

勾靖白道：「此酒不可盲喝，下次我教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