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之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準備坐火車回老家。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第一次和溫一心一起坐火車去上大學時，車上十分擁擠，兩人幾乎被迫緊緊地抱了一路。

別之被擠得又熱又煩，不斷抱怨著，而溫一心不斷地道歉，說都怪自己沒有搶到好的座位。

別之還記得自己偶爾低頭看一眼抱著自己的溫一心，他的臉頰總是緋紅的，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的，只有這樣，別之才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

「別之。」突然有人出聲叫住了他。

別之一愣，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是一個穿著體面的帥氣男子，眼神冷清，別之感到有些眼熟。

別之在腦海中搜索了片刻，終於想起了他的名字。

「宣哲。」

別之在心裡咒罵了一句，又是跟溫一心有關的人。

在別之搞上溫一心之前，宣哲一直是溫一心的好友，別之記住他卻不單單是因為這樣，更關鍵的是，宣哲是阿琳高中時期的男友。

別之剛看到宣哲的那一瞬間，彷彿看到宣哲的神情冰冷到了極點，然而轉瞬即逝，別之懷疑自己看錯了。

「好久不見，沒想到你居然還能記得我。」宣哲輕輕地笑了笑，體面地寒暄著。

「還好，」別之也跟著虛偽地笑了笑，「你也是要回高中嗎？」

「是的，」宣哲回答，「聽說這次高中那邊邀請了兩個人，看來另一個人應該就是你了，能在這裡碰上，真是巧啊。」

「是啊，真巧，那就一起走吧。」

「好。」

兩人平靜地對著話，只是像兩個多年未見的老同學，彷彿不曾有人搶過誰的女朋友，也不曾傷害過誰的朋友，歲月洗凈了過去的恩恩怨怨，一切的一切都被烙上了「無所謂」這三個字。

但是真正的洶湧，是藏在心底的。

火車上，兩個人面對面坐著。

「真是想不到，」別之說，「你居然變成了醫生。」

別之的心裡突然狐疑起來，阿琳那傢伙，她不可能不知道學校請的另一個人是宣哲，那她告訴我的時候，為什麼要跟我打馬虎眼？

「我也想不到，」宣哲回覆他，「你進了很好的公司。」

「那沒什麼的，上班還是很無聊。」

兩人沒話找話地聊了一會兒，便開始幹各自的事情了。

別之的心裡閃過一絲僥倖，幸虧他沒有提到溫一心的事情。

不對，他為什麼不提？這幾年他與一心沒有聯繫嗎？還是他和一心的友誼並沒有那麼深厚？是我想多了嗎……

別之突然謹慎起來，他悄悄地注意到，宣哲的手裡拿了一本高中畢業相冊，宣哲的目光始終停在某一頁的某一點上，始終沒有轉移過視線。

沒錯，宣哲在看，照片中是高中時候的溫一心。

然而溫一心身後的那個別之，卻顯得格外扎眼。

宣哲大概永遠也忘不了，拍畢業照的那天，自己站在別之的身邊，看著別之把手插進了前排溫一心的衣服里。

拍照結束後，溫一心回過頭，滿臉通紅地望著別之，然後別之就把溫一心拉到了隱蔽的地方，兩個人不知道做了什麼。

宣哲不想知道，也不敢問。

「你在看什麼？」別之忍不住問了出來。

「高中的畢業紀念冊，」宣哲攤開給他看，「你想看嗎？」

別之瞥了一眼，說：「不用了。」

「你們還有聯繫嗎？」宣哲突然問了一句。

「誰？你說誰？」別之的心「咯噔」了一下。

宣哲抬頭和他對視了一眼，眼中是說不出的複雜神情。

宣哲的眼中，別之和高中時期一樣，毫無長進，總是刻意流露出毫不在意的樣子。

有多少次，溫一心都被別之這種不在意的態度傷害到，然而站在一旁的宣哲卻能很清楚看出，別之這種欲蓋彌彰的態度，讓人感到可笑。

宣哲從未提醒過溫一心，從未告訴他別之可能對他還是有那麼一丁點感情的，因為宣哲想讓溫一心因為受傷而離開別之，然而溫一心，從未離開他。

「你以為我說誰？」宣哲反問他。

「你是說一……」

「阿琳，」宣哲打斷了他，「你和阿琳還有聯繫嗎？」

別之一愣，沒想到宣哲居然會問阿琳。

「呵……」別之嘲笑了一下多想的自己，「你該不會還在記恨我吧？」

「沒有，我沒有因為這件事記恨你。」

「阿琳是我的朋友，」別之想了想，「我們還有聯繫，啊，如果你想和她聯繫，我可以告訴你她的聯繫方式……」

「不用了。」宣哲只是想確認一下。

之後的路程，兩人再也沒說話一句話。

直到火車到站，宣哲才對別之留下了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自己走了。

「你配不上溫一心。」

別之愣在原地，反應了半天，心中才生起薄薄的怒意。

果然，一心去找了宣哲，否則宣哲怎麼會突然對自己說這種話。

什麼叫配不上，黏著我不放的人可是溫一心。

別之十分不悅地離開了車站，找地方吃了個飯，便朝著高中出發。

一路上的景色是那麼熟悉，別之的心情似乎緩解了片刻，彷彿又找回了高中時那自由自在的心情。

高中的教師辦公室里，宣哲在和高中班導交談著什麼。

「……因為這些原因，」宣哲說，「我希望您能瞞著他這件事。」

「唉，」班導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宣哲你要是需要找什麼東西，我也會幫你的……」

「嗯，多謝老師。」

別之也回到了高中，見到了班導，班導的臉上多了些皺紋，頭髮了白了許多。

「別之啊，」班導懷舊地笑了笑，「當初你可就是班上最讓人頭疼的孩子，沒想到現在過得還挺不錯啊。」

「哪裡哪裡，」別之也笑了，「老師過獎了，雖然當初我很讓人頭疼，可我的成績還是過得去的。」

「好好好，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懂得謙虛……」班導說，「你先隨意去校園裡逛逛吧，宣哲去辦事情了，等他回來，我再告訴你們有關明天講話的詳細事項。」

「好的老師，那我過會兒再回來。」

現在是放假時間，學校里只有一些值班的老師，教室里空空如也。

別之一路走到了自己曾經待過的教室，找到了自己曾經用過的課桌，伸出手摸了摸。

別之微微地笑了笑，暖風鑽進窗戶，吹起了床簾，帶來一種懷念的味道，別之的回憶便如洪水般不可遏止地涌了出來。

彷彿回到少年。

「喂，你叫什麼名字？」又高又帥的少年滿臉不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新同桌，沒好氣地問道。

對方似乎是被嚇到了，打了個顫，小聲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溫……溫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