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草原，綠草如茵，沃野千里；遠山白水，連綿起伏，莽莽蒼蒼。兩匹駿馬頂著烈日，踏著深草，策馬揚鞭，奔騰而來。

「吁！」宋曉曦一聲輕叱，喚住胯下烏鬃，回身看向急急追來的白雲瑞。

「咯咯……雲瑞，這次你輸了。」

「師姐，你的騎術真棒！……」白雲瑞咧嘴大笑，豎起拇指，滿臉興奮地盯著驕陽下這個面若桃李，卻背背青鋒，散發著金光的女孩。

可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女孩的目光並沒有向他看來，而是看向了雖然落在他們身後，卻一直保持在他們視線之中半里之遙的展白二人。

白雲瑞不知為何心底泛起一絲酸意，他喜歡宋曉曦勝過自己，可宋曉曦眼中看到的卻總不是他。

「師姐，你在看什麼？」

「看他們。」宋曉曦揚鞭遙指。

「雲瑞，你看他們，一個如刀一個似玉，就這樣本應格格不入的兩人，卻為何會形影不離，相伴一生？……」

白雲瑞撥馬回身，順著宋曉曦的目光，望著他的兩位父親，傲然言道：「父親在展爹爹面前從不像刀，展爹爹在父親面前也不是玉，自我記事起，便見他們相爭相鬥，如風伴雨；卻又闕影相隨，生死相依。」

宋曉曦微微點頭，笑道：「一藍一白，如日月合璧倒也般配，可那陰陽倫常終歸正道，若顯人前必遭流言，長此以往終生間隙……」

白雲瑞搖頭道：「不會的，他們相識至今已有一十五載，從不曾匿影藏形畏懼人言，江湖上但凡略知一二者，誰人不知鼠貓相爭相伴，如影隨形。」

宋曉曦聽罷終於回眸看向白雲瑞，眼中精光閃爍，耀目奪魂。

「是嗎？雲瑞你既然對他們如此了解，可又為何不願與你父親親近？……」

「我，我只是……」白雲瑞吞吐難言，他何曾不想與白玉堂暢所欲言，親近一二，可是每次父子二人說不上半句便會頂起杠來。

宋曉曦見白雲瑞不答，突然回馬笑道：「你什麼？雲瑞莫不是還在怕你父親？」

白雲瑞急道：「誰說的？只是一直以來沒有時間而已……」

宋曉曦娥眉一挑，笑道：「時間還不好說，那日我非要劉大人將和親隊伍兵分兩路，讓你們護我策馬草原，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想給你父子創造一個多多相處的時機。」

「多謝師姐，可是我……」白雲瑞松韁抱拳，剛要出言推辭，卻看到宋曉曦竟然打馬迴轉，朝著展白二人迎去。

「展大哥，啊，不，展叔可不可以請你陪我去前面那處草甸休息一下，我有點事要找你幫忙，也順便等等丁大叔和丁二叔他們。」

宋曉曦人馬未至，便已大呼出聲，直將一直在策馬並行的展白二人喚醒。

白玉堂神色微怔，看了宋曉曦身後追來的白雲瑞一眼，心中瞭然，沖著展昭說道：「貓兒，這丫頭說的不錯，你這身體一直不適，剛剛又一路顛簸跑來，休息一下也好……」

展昭看著對目而視的父子二人，點頭笑道：「好，正好我也有些胸悶氣短，那就煩請公主再替展某探查一二。」

宋曉曦抱拳而笑：「展叔說笑，曉曦只是略懂皮毛，稍稍替您調理一下身子而已。」

烈日，長空，蒼鷹展翅翱翔；綠茵，碧水，游魚穿梭嬉戲。

白玉堂沒有說話，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藍色身影，打馬慢行，尋到這處休憩之地，下馬回身看向一直跟隨在後的兒子。

「有什麼話，說吧。」

「哦……」白雲瑞下馬松韁，低頭慢慢跟在白玉堂的身後。

「其實，我，我也真沒有什麼話說。只不過是，是師姐看著我們父子關係生疏，讓我們多多相處一下……」

「呵呵，她倒是挺有心的。」白玉堂冷笑一聲，皺眉道：「可我怎麼總感覺她似乎別有目的。」

白雲瑞抬頭看向前方，那個慢慢隱沒與綠茵之中的粉色背影，羞澀笑起：「父親多心了，師姐，師姐只不過是熱心腸了一點。」

白玉堂示意白雲瑞席地而坐，卻是長嘆出聲：「希望是吧。」

回想那日，宋曉曦醒來乍見展昭時的欣喜，以及最近幾日她對展昭的分外親近，白玉堂心中不僅僅是泛起幾分醋意，還有一份擔憂。

他總感覺展昭這幾日又有一些反常，與他說話總是帶著幾分深思熟慮，與他同行也有些若即若離。

這一切似乎都是從那天與契丹武士大戰之後，又似乎是從他們作為隨軍侍從，伴著這位公主啟程之時。

還記得五日前，他突然被蕭北冥請去時，展昭眼中還只有滿滿地不舍和擔憂。可是等他深夜返回後，便發覺展昭眼中多了許多東西，那是他猜不透的隱秘。

他還記得他將蕭婉琳送給展昭的瓷瓶收入懷中之後，展昭眼中似乎曾閃過一絲悲凄，更是在得知他的父仇之後，突生出一抹決絕。

他也想問清展昭到底為何，可是展昭總是躲躲閃閃，甚至連之前答應他要相告的解毒之事也一併略過。

這讓白玉堂心中更加惶恐不安，難道是那蛇毒未清，又或是那鳳凰淚有了後遺症，因為唯有性命交關之事，才會讓展昭對他百般隱瞞。

可他曾暗中查過展昭的脈搏，探測過他的內力，感覺展昭除了有些內力阻滯和體力虛乏之外並無任何異常。

於是他便想在幽州多待幾日，也好尋個良醫替展昭看看究竟，可誰承想第二天天光剛亮，客棧之內就闖入四人，不是旁人，正是這個公主、雲瑞和丁家兄弟。

原來是這宋曉曦不知何意，竟然說服了和親遣使劉敞大人，兵分兩路，一路依舊沿襲舊俗沿官驛前行，假意護送公主；一路便是讓雲瑞和丁家兄弟護她策馬揚鞭，翻山越嶺，直達與契丹定好的相約匯合之地柳河館。

於是幾日來，白玉堂眼看著宋曉曦時不時的與展昭策馬並行，談笑風生。

看著她有模有樣地賣弄著她的天山醫技，看著她跑遍草原，似是在盡心儘力地找尋草藥，替展昭調理身體。

而展昭也正好順其自然，藉機有意或無意地躲避著自己，這些怎能不讓他心生鬱悶和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