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雲嵐很準時的去了理髮店上班，今天店裡竟意外的有點冷清，冷清是對比平時的忙碌來說的，他看了一圈沒看到李念心中有些不安了起來。

紅頭髮炅尼剛吃完飯從小屋裡出來，見李雲嵐賊頭賊腦的四處亂瞄走過去問：「你看什麼呢，需要這麼做賊似的嗎？」

李雲嵐：「我有嗎？」

炅尼點頭，撩了一把紅髮，他頭上唯獨這一戳被染成了紅色，還留的很長，很是非主流。

藍發邦尼在後面出聲說：「他肯定在找老闆，一看他這樣子不用說肯定是做了什麼事惹老闆生氣了，每次都這樣。」他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不過也奇怪，老闆今天居然沒有來。」

「沒來？」李雲嵐很疑惑，即使再怎麼生氣老爸也不會氣這麼久啊，這店可是他的心血他不可能不管的。

炅尼說：「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沒來，例行報道都沒有，平時他可是第一個開門的。對了，今天的門是誰開的？」

邦尼搖頭，因為他是跟炅尼一起來的，所以不知道。

前台小妹也搖頭，其他的學徒也搖頭，其中一個說：「我好像是第一個來的，來的時候門就開著了。」

如此反常，邦尼問：「小嵐，你爸不會有什麼事吧？快給你爸打個電話。」

李雲嵐也感覺很不正常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竟然關機了：「我回家一趟。」

店離家不遠，李雲嵐騎上員工的小毛驢很快就到了小區，然後飛奔入電梯到了家門，推開一看有點愣。

李雲嵐正好端端的坐在客廳看投影儀，李雲嵐發誓今天之前家裡沒有這種玩意，雖然他一直想要但李念一直不肯買，沒想到今天就這麼出現在了家裡。

李念聽到開門聲只是回頭看了一眼又轉回去看他的老電影去了。

「爸。」李雲嵐躊躇了一會挪到李念身邊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嗯。」李念似有若無的應了一聲繼續看電影。

李雲嵐也坐了下來陪著看了五分鐘電影實在看不下去，不是電影太深奧或難看，是他沒心情看，憋了半天謹小慎微地問：「爸，你還生氣啊？」

「嗯。」

「......」李雲嵐被堵的不知該說什麼，又沉默了兩分鐘說，「我早上不是跟你道過謙了嗎？」爸爸好小氣。

李念輕飄飄地說：「我睡著了。」

所以就是沒聽到唄，所以我要再道歉一次唄？道歉就道歉吧，沒什麼了不起的。

「爸，我知道我錯了，我昨晚說話沒過腦子讓你傷心了。我是個不孝的孩子，您鞭打我吧。」李雲嵐像小時候一樣伸出手心等著挨板子。

李念對他的手心不為所動，津津有味的看電影。

「那給你打屁股可以嗎？不過我長大了就別脫褲子打了，好不？」李雲嵐說完又趴跪在沙發上，撅起渾圓的屁股，這樣的姿勢是很羞恥的，但是為了哄老爸開心無所謂了。

「今天是你爸的忌日。」

「啊？」李雲嵐嚇了一跳，「爸你好端端的咒自己幹嘛？我知道我不聽話，但你也別放棄啊，我覺得我還能教好。」

李念只是看電影，邊看邊說：「他叫崔旻，是個普通的工人。」

李雲嵐愣愣的完全不知道李念在說什麼，崔旻是誰，他認識嗎？

「我們的腳踏車撞在了一起，摔的很慘，我半天爬不起來。他也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穿著工廠里最普通的藏藍色制服，頭髮很短，短的只有發茬但很清爽。他把我從地上扶起來跟我道歉，我也道歉因為是我速度太快他來不及避開才撞上的。我們都沒想到我們竟然做了朋友，甚至成為了情侶，只有不到半年的時間發展飛速。」

李雲嵐慢慢的張大了嘴，他好像知道李念在說什麼了，他在說他的另一個爸爸，而今天是他的忌日，這事李念從來沒有說起過。小時候李雲嵐只問李念媽媽在哪，李念告訴他你沒有媽媽。他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沒有媽媽，他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嗎？直到15歲那年他發現了這個秘密。原來爸爸就是媽媽，而他的爸爸不知道是誰在哪。不過那時他也不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了。

李念淡淡笑了一下：「我本來想等你成年了再告訴你的，但你一直跟小孩子一樣我就沒告訴你。」

所以怪我咯！

「他是怎麼死的？」李雲嵐像每個失去親人的孩子一樣，想知道自己父親的死因。

「炸死的，那晚他夜班看守高壓鍋爐，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下半夜跟他一起值班的師傅說鍋爐有點不對勁，他便跟著師傅去看。剛走到面前鍋爐就毫無預兆的炸了。」

「然後呢？」

「我沒看到，聽說死的很痛苦，活活痛死的，一直在喊疼，被送進搶救室後就沒出來了。我得到消息的時候都已經一個星期後了，我連他葬在哪裡都不知道。」李念說的很平淡，那是過去二十年了，再痛的傷都淡了。

李雲嵐重新爬上沙發抱住了李念，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爸，你有我呢，我以後再也不說那樣的話了，不氣你了，你別難過。」

李念揉著兒子的頭髮說：「我已經不難過了，最難的日子都過來了，現在我有家有你，不愁吃穿，我難過什麼呢。」雖然說著這樣的話，語氣里卻痛出絲絲難過，就像水管出現了一點點看不見的裂縫，水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慢慢往外面流一樣。

李雲嵐摟著李念的脖子，他有時候像個閨女，粘著爸爸撒嬌，剛得知自己另一個爸爸的名字和死因其實他沒有什麼觸動的。他對崔旻爸爸沒有感情，他只知道他離不開李念，不管他如何的皮如何不聽話，李念都不會不管他。他靠在李念的肩膀上輕輕地問：「他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你懷著我爺爺奶奶不承認你？」說出爺爺奶奶時他停頓了一下，對這個代名詞比對崔旻爸爸更陌生。

李念苦笑了一下：「因為我不是女人，他們無法理解，聽說我是他們兒子的愛人就接受不了了，一次次的告訴我他們的兒子不是同性戀。我能有什麼辦法，他死後我才發現自己......有了你，自己都無法接受更何況別人呢。」

李雲嵐很是氣憤，揮舞著細胳膊控訴：「同性戀怎麼了，真是欺負人，他們肯定為難你了吧？要是哪天遇見了一定給你報仇，哼！」

「又說小孩子話了。」李念無奈地說，「他們只是不承認崔旻是同性戀而已，他們已經失去兒子了，他們不希望兒子死後被人詬病。當時我也很氣憤，可過後想想也是，崔旻都死了，何必流下污名讓人指點呢。」

「這怎麼是污點，你覺得自己是污點，覺得生了我是污點？」李雲嵐是理解不了爺爺奶奶輩的固定思想的，所以才會這麼義憤填膺。

「爸，那我那個崔爸爸是什麼樣的人，帥嗎？我跟他像嗎？」李雲嵐發泄完了又開始詢問起來，雖然崔旻爸爸很陌生，但畢竟是他爸爸，他就會好奇的想知道。

李念轉頭看了看兒子說：「你像我，所以我很難在你身上找到他的影子，不過這二二的感覺跟他還挺像的。」

「二？」李雲嵐扭頭想了一下，大悟，「原來我爸是二傻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