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陽的藥不同於其他，一定要精挑細選，葉追幹脆自己親自去買藥。

雖然秦初陽自己可能並不想讓葉追治療，但是在他明確表示放棄治療之前，葉追還是得拼盡全力的把他救活。

眼看著沒過多久早市就出來了，葉追幹脆就不睡了，趕在第一批藥材上貨——最好的藥材大多在此時上貨——的時候，貨比三家，忙活了一早上，從凌晨到天色大亮，才終於把藥材買齊。

葉追回到客棧的時候，三七正打著哈欠吃早餐，看來是守了秦初陽一個晚上，剛剛和其他人換班。

三七見到葉追回來了，和他打了個招呼：「神醫早啊！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葉追跑了一個早上連口水都沒有喝，自然是餓了，反正秦初陽吃了九轉銀蓮丸一時半會都是安全的，他就幹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早餐是蒸餃，葉追囫圇吞棗的吃了幾個，便匆匆的拿著藥去後廚煎藥了。

秦初陽的手下們品行端正，葉追前後幫了他們秦天宮三次，自然是有大恩的，於是在葉追煎藥的時候，前前後後的來了幾個人，問他需不需要幫忙，還有人給他送了點茶水點心過來。

葉追婉謝了他的好意，無奈的提醒他說：「這裡是後廚，我餓了會自己找東西吃的。」

來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有些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手上端著盤綠豆糕，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葉追不為難他，說：「你就放邊上吧，我一會再吃。」

漢子入如獲大赦，連忙把點心放下就準備走。

誰知，葉追突然叫住他：「等會兒，你叫什麼名字？」

壯漢憨態可掬的笑了笑：「他們都叫我大壯。」

葉追問道：「你來秦天宮多久了？」

大壯說：「快十年了。」

葉追故弄玄虛的停頓了一下，才悠悠的問道：「你們宮主暈倒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因為葉追太年輕了，每次問診的時候病人都覺得他在八卦，所以他就只好每次都裝模作樣一下，這樣病人們才覺得他有神醫風範。

「這……」大壯麵露難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

葉追看出了他的為難，寬慰道：「沒事，你不用緊張。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們宮主是怎麼發病的，我好給他治療。」

大壯還是有些猶豫，看向葉追的目光帶了點懷疑。

葉追無奈：「我不會害你們宮主的。你想想，要是我想害他的話，他昨天晚上就死了。」

大壯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是，於是向他掐頭去尾的大概解釋了一下發生了什麼事。

其實大概就是因為某件事情，秦初陽動了怒，一氣之下全力打了某人一掌，結果那人重傷的同時，秦初陽也昏了過去，被他重傷的那人也逃走了。

秦初陽也是夠倒霉的，伏魔大戰讓魔給逃了，這次找人打架又讓人給逃了。葉追心裡想著，朝大壯點點頭表示自己問完了，大壯這才鬆了一口氣，快步離開了後廚。

葉追琢磨琢磨了這件事情，覺得居然秦初陽那樣子的人居然也會動怒，有些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昨天秦初陽半是清醒半迷惘的那一句「明朝夕死了」。

他給秦初陽去送藥的時候，秦初陽已經醒了，手上拿著一副畫卷，眼神黯淡，但是精神比昨天倒是好多了。

秦初陽見到葉追進來了，也沒有迴避，看了他一眼，便又把目光轉向了畫卷。

葉追自然是瞟到了畫卷的內容，上面是個面容姣好的男子，眼角有顆淚痣。葉追看著他有些眼熟，想了一會才想起來，自己上次被朗正氣「請」過去治療的，正是這個男子。

連著大壯的描述，葉追瞬間就把其中的彎彎繞繞明白了個大概。

江湖真是小啊。

「這就是明朝夕？」葉追搬了一個矮幾放到他床上，又挪了一個凳子在他床邊坐下。

秦初陽這才抬眼看他：「你認識他？」

「昨天晚上你提過。」葉追解釋，不過轉念又想到秦初陽昨天的狀態，覺得他應該是沒有印象的了，「昨天喂你喝粥的時候你說的，你應該不記得了。」

秦初陽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這件事，便又把目光轉移到了畫像上。

氣氛沉默了下來，葉追看著這樣的秦初陽，又想到之前他神色飛揚的樣子，心裡總有些不舒服。

「他是你的愛人？」葉追問。新帝幾年前就頒布了同性成婚的律法，同性相戀雖然依舊沒有男女之情多，但終究不是什麼奇聞異事了。

秦初陽深深的看了畫卷一眼，緩緩的把它收了起來：「故人罷了。」

葉追見他神色語氣不像是撒謊，心中好奇這人到底和秦初陽是什麼關係，秦初陽為何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不過好奇歸好奇，他也沒有再多問，只是說：「我在遇見你的前幾天，曾見過他一面。」

秦初陽手上動作一頓。葉追補充到：「我被朗正氣綁過去的時候見到的。」

「那時候……他……」秦初陽有些猶豫的問道。

「死了。」葉追平淡的說，不給秦初陽留下任何希望，「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去世多時了，就算是我師父在，也無力回天了。」

秦初陽聽他他的話，有些痛苦的閉上眼睛，但是卻又想承受不了似的，換亂的睜開，說：「我的命是他給的。」

他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明朝夕為他擋劍的畫面。

他愈發不明白明朝夕是怎麼想的了，那個人明明想讓自己死於非命，卻又在那種時候救了自己。

「啪。」藥碗磕在矮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秦初陽不解的看向葉追。

「不。」葉追一字一句斬釘截鐵的說，「你的命是我給的。」

秦初陽怔怔的看著他，眼神恢復了幾分神采，但是依舊迷茫。

他問葉追：「那你想讓我活著嗎？」

葉追一聽這話，頓時氣得不得了。自己前前後後為他忙東忙西，給他用最好的藥續命，結果好不容易醒了，卻問了自己這種鬼問題。

他當真以為自己是菩薩能夠普度眾生，還是以為他中的閻王令這麼好解，自己揮揮手就能讓他蘇醒？

葉追知道秦初陽肯定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但是他實在是不願和這樣的秦初陽再呆在同一間屋子裡，便站起身，面色鐵青道：「秦初陽，你難道是為了迎合他人的想法才活著的嗎？」

說完，也不看秦初陽的反應，一揮衣袖便怒氣匆匆的走了。

秦初陽看見他離開的背影，似有絲線在拉扯他的內臟。

你難道是為了迎合他人的想法才活著的嗎？

葉追話中的每一個字都砸在他的心上，如同一盆冷水，一聲驚堂木。

秦初陽的眼中，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和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