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將軍府，才過了一天，晉城那邊便傳來了消息。

紅秀急匆匆從外面跑進來，雲揚緊隨其後，一進屋，紅秀便說道，「少爺，林大哥、林大哥他。」紅秀說著，居然還哭了起來。

凌華趕緊起身，「哭什麼？子修怎麼了？」

紅秀光是哭，也沒見個反應，凌華將目光轉向雲揚，雲揚與他四目相對，「子修找到了。」

雲揚的聲音過於平靜，甚至是冷靜的，那種過於平靜的詭異感讓凌華心裡一震，彷彿像是山雨欲來的徵兆，他總覺得這不是雲揚要告訴他的話。

「然後呢？」凌華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小心翼翼連他自己都能察覺。

「雲哥在晉城、」雲揚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凌華，而後才說道，「雲哥在晉城、處理子修的後事。」

凌華張了張了嘴、不敢相信。

在雲揚的敘述中，凌華才知道，他走的當天下午，蕭紀雲就已經找到了林子修的屍體，身中數刀，屍體又被泡在臭水溝里，找到的時候，子修的屍體都已經腐爛發臭，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總之是一個慘字無法形容的。

「蕭紀雲呢？他、他還好嗎？」失去林子修，最難過的應該就是他蕭紀雲了，這個時候，他竟然沒能陪在蕭紀雲身邊，想必他一定很難受。

「雲哥沒事，你別擔心，他沒那麼脆弱。」雲揚安慰道。

這話自然是安慰凌華的，他可是清楚的記得，蕭紀雲看到林子修屍體那一刻，差點沒失去理智直接起兵殺到北周去。

凌華擠出一抹牽強的笑，「我知道，我只是…」他只是心疼，心疼蕭紀雲。同時他也明白，蕭紀雲是何等堅強的人，，然而再堅強的人，在這個時候，那肯定都是孤獨的，悲傷的，他還是想陪在蕭紀雲身邊，若是可以，他想陪在他身邊。

可惜的是，老天不但沒給凌華這個機會，反而給他帶來了另一個噩耗。

前腳他還沒從林子修的事情中緩過神來，下一刻便被葉南天派人來叫回葉家，芸娘看他實在疲乏，便擅自回了葉府下人，「夫人才剛回來，一路上的顛簸，身子還沒恢復好，你回去告訴葉老爺，等我家休息好了過去。」

凌華看著葉府下人的神色，思索片刻，他還是說道，「芸娘，沒事，我去看看，你照顧好阿要。」

看那下人的神情，應是葉府出了什麼事，否則不會這麼堅持，就像他所說的，他對葉南天或許沒有多少情感，甚至是陌生的，但對葉夫人和葉華兒，他是真的擔心。

「是。」芸娘聽見他的話，應了一聲，退在一旁。

「我想跟著你去。」阿要緊緊的拉著他的手，深怕被他丟下。

凌華笑道，「好吧，那你跟我一起去，不過我爹很兇哦。」

在他的印象里，葉南天確實是蠻凶的，食古不化的老頭一般無二。

阿要搖搖頭，「有哥哥在，我不怕。」

他笑笑，只是那笑容無力又蒼白，這不能怪他，林子修的事情實在太過於突然了，他實在不敢想像蕭紀雲當時是何種心情將林子修的屍體帶回來的。

何況，林子修那麼好一個人…

一想到這些，凌華就覺得呼吸困難，心裡陣陣絞痛。

雲揚見他臉色不對，安慰道，「嫂子，你別多想，雲哥那邊沒事的，我回來拿些東西，這就動身過去，我會照顧他的。」

凌華點點頭，「謝謝。」

「這是我應該做的。」

與雲揚簡單道別，他拖著有些欠佳的身子，跟著葉府下人回到葉家。

「天吶，這還讓我怎麼活啊，啊…。」還沒進門，屋裡傳來葉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聽著那一聲比一聲悲切的慟哭，凌華心裡一急，不安如泉水湧上來，不禁加快了進屋的腳步。

來到屋裡，葉夫人正抱著一件衣裳哭的死去活來，凌華一眼就認出那衣服，那是葉華兒的，他的心猛然漏跳一拍，疾步上前，「娘，華兒怎麼了？」

葉夫人聽到他的聲音，扭頭看著他，哭的更傷心了，「凌華，你妹妹、你妹妹、」

「夫人。」

「娘。」

葉夫人竟是因為傷心過度，哭的昏死過去。

凌華將她抱到床上，扭頭問跟來的下人，「到底怎麼了？小姐怎麼了？」走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這突然的，到底是怎麼了？

下人的眼眶紅紅的，抽泣道，「小姐、小姐和姑爺、被人謀害了。」

啪嗒一下，凌華彷彿聽見自己的心臟掉在地上，砸得粉碎的聲音，「你說什麼？謀謀害？」

「是、老爺已經、已經動身去接小姐和姑爺去了。」

「誰說的？誰說他們被謀害的？」

「官府的人。」

「有證據嗎？」凌華強壓著心臟的不適。

下人抽泣著，吸吸鼻子，目光瞥向桌上，「他們帶著小姐的血衣來的。」

血衣、

「呃啊。」看著桌子那木箱里放置的，被鮮血染紅的衣服，凌華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往後倒去。

「少爺、少爺您怎麼了？」紅秀看著凌華這樣，趕忙跑到他身邊，扶住他。

阿要也連連拉著他，「哥哥。」

「唔、」凌華的淚水滾落下來，他捂著嘴，無聲的哭了，猛然，他覺得胸口一陣血腥味猛烈襲來，人失去了意識。

凌華不知道自己是傷心的暈過去，還是心臟太疼，疼得暈過去，他醒來的時候，葉南天已經回來了，葉家大院一片雪白，那隨風搖擺的白綾就像是勒在他的脖子上一樣，讓他覺得窒息。

他腦袋一片空白，阿要拉著他的手，隨著他搖晃的步伐來到前廳，廳里放著兩口棺材，葉家下人們全都披掛戴孝，一臉悲戚跪在靈前。

她真的走了，那個溫柔似水，那個如詩如畫的女孩，他在這個世界的妹妹、葉華兒，她真的走了，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不由自主來靈前，跪在那裡，看著那冷冰冰的棺木，腦海里蕭紀雲曾經說過的話，「你妹妹來信說她懷有身孕了。」

還有李璇說過的話，「我會照顧好她的。」

她來時的笑容，她離去時的不舍，那曾因擔心他而眼含淚光的模樣，一幕一幕，就像潮水一樣，侵襲凌華的腦海。

直到葉華兒和李旋入土，凌華都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而葉南天因為大肆操辦葉華兒的後事之後，幾乎皇城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李代桃僵嫁女之事，人們議論紛紛，滿朝文武百官更是抓著這點不放，誓要拿葉家問罪，然而失去葉華兒的葉南天夫婦就像那盞即將燃盡的燈，僅靠凌華這僅存的油種延續生命，對於外界的風霜冰雨，絲毫不在意。

凌華也難以接受葉華兒去世的事實，身體狀況直線下降。

自葉華兒的喪禮結束，他便一直咳血。

「咳咳咳。」凌華又忍不住咳嗽起來，稍微緩和了一下氣息，拿開手，手心卻是一抹鮮紅。

阿要看著，著急不已，「哥哥，你沒事吧？」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卻依舊笑道，「沒事，沒事。」

沒事這話，果真是騙騙孩子，他自己的身體，有沒有事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紅秀端著藥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見阿要那手巾給凌華擦拭手心的血漬，連忙走過來，「少爺，您、您又咳血了？」

凌華第一次咳血她就按時按量，按照大夫的交代給凌華服藥，可為什麼她家少爺反而越來越嚴重，咳血咳得越來越頻繁了呢！

紅秀哪知道，凌華咳血是因為他的心痛和精神受打擊過大，心中鬱結，才會導致的咳血。

這種咳血，大概只有用心藥治了，畢竟這應該算是心病。

凌華抽回自己的手，勉強的笑笑，「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似的，幾天就好，再給他幾天時間，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他現在只是還沒緩過來而已，他不能倒下，至少，還有一個人，他要為那個人好好活著，他還等著那人陪他去過隱世生活。

他們…約好了此生不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