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樂心內一緊，忙跑過去，只見他家樓下圍滿了人，指指點點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張姨見到他忙把他拉回了自己的小賣部。

「姨，怎麼了，是不是我家裡出事了？」喬樂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不行。

「真是造孽了！」張姨罵了一聲，「你爸他賭博借了幾百萬的高利貸，現在那些人正要債呢！你可別出去，在姨這躲著，不然他們連你也一塊打！」

喬樂呆住了，張霞的話讓他難以消化。他爸又去賭了？什麼時候的事？還借了高利貸？幾百萬……

喬樂一下跌坐在板凳上，這一切太突然，昨天他和喬山通電話時這個男人還在說自己領了工資，有兩百元的獎金，說要拿給他和劉美依買衣服，怎麼就……怎麼會……

耳邊是張霞的唏噓聲，喬樂手扶著牆，幾乎支撐不住自己，打罵聲更加激烈，喬樂站起身，跑出了小賣部，撥開人群衝上樓去。

幾個男人正拿著棍子狠狠朝喬山身上掄，劉敏哭喊著「別打了」一邊被人拉開，喬山抱頭縮躺在地上，偶爾發出幾聲悶哼。

屋裡也有乒乒乓乓的聲音傳出，那些人還在打砸他的家。

喬樂握緊拳頭，「別打了！」

幾個男人停下動作轉頭，面色不善，其中一人走向喬樂，用手中的棍子捅著喬樂的肩膀：「你他媽是誰，在這裡瞎叫喚？」

喬樂退了兩步，「我是他兒子。」

劉敏掙開拉她的人，衝到喬樂面前護住他；「 別打我兒子！有什麼沖我們來，和小孩沒關係！」劉敏蓬亂著頭髮，眼睛哭的紅腫啞聲道，「樂樂你這幾天別來這裡，這事我和你爸解決，你別管了啊，現在回學校去，乖。」

喬樂沒說話，把劉敏拉到身旁，看向眼前的男人，「喬山欠你們多少錢？」

「連本帶利，三百萬零兩千，我可以幫你們把零頭抹了，三百萬。」

喬樂不可置信的望向喬山，他完全想不到他能欠這麼多錢，這是多麼龐大的數字。

「你們把他送公安局吧，就算打死他，也沒辦法還。」

「我呸！」面前的男人把喬樂狠狠一推，又舉著棍子走向喬山，「那老子今天就打死他！就算他死了公安局也不能奈我何！」

棍棒落在肉體上的悶聲再次響起，喬樂被劉敏扶起來，磕破的額頭冒著血，這個瘦弱的女人再次撲過去護在已經昏倒的喬山身上，咬牙承受疼痛。

「別打了，我替他還，別打了！」

喬樂捂著額頭，再次叫著，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劉敏和喬山被打死。

幾個男人回頭望他一眼，並不能信他。

「一個星期！」喬樂伸出手指，鮮血順著額頭滑落在喬樂眼睛上，「一個星期內我一定還完！」

「好，這是你說的，要是一個星期內拿不出二百萬，就等著給你老子收屍吧！」為首的男人揮手讓兄弟們都下去，「別給我耍花招，我會讓人看著他們！」

打手全部離開，圍觀群眾的議論聲嘈雜，對著他們一家人指指點點。

喬樂抹去眼睛上的血，凌厲的目光掃向這些人，「不能借錢就別在這裡，還沒看夠笑話嗎！」

人群漸漸散去，走時都帶著或可憐或幸災樂禍的表情，喬樂搖搖晃晃的走到門前，和劉敏一起把喬山拖回了屋。

家裡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喬樂只能靠著牆站著，劉敏借了瓶熱水幫喬山擦洗傷口，喬樂看著昏迷的男人，眼中出現一絲厭惡。

「樂樂，你這幾天還是回學校吧，家裡的事我和你爸會處理，不要去管了。」

「劉美依呢？」

喬樂沒回答，低聲問。

「今天去了同學家裡，你不用擔心依依，我會安排好……」

「帶劉美依搬走吧，」喬樂直接打斷劉敏，「這是喬山和我的事情，你沒必要牽扯進來。」

「樂樂你別這樣說，這是喬山的事，但也是我的事，最不該承擔的就是你。」

「我說你和劉美依走啊！」喬樂突然爆發，顫抖著手指向喬山，朝劉敏大吼，「你為了這麼一個男人值得嗎？你女兒今年正在初三的關鍵時候，你為她想想！趁你和他還沒領證，離我們這些垃圾遠點！」

垃圾。他這樣形容自己。

喬樂急促的喘息著，只覺得每一次呼吸都伴著一陣抽疼，他用儘力氣，卻還是沒法平復身體的顫抖。

喬山在爭吵中醒來，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縫，「劉敏，你，走吧，我不會和你領證的。」

劉敏不可置信的看向喬山，淚水蓄滿眼眶。

「我從來就沒想過和你領證，你那一百萬我也沒有拿去還錢，全賭了，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錢。」

喬山說完發出陣陣凄慘的笑聲，卻讓喬樂和劉敏都如墮入寒窖。

喬樂直接轉身回屋，他已經不想面對喬山，一個「恨」字已經無法表達他的心情，為什麼要讓他攤上這樣一個父親。

喬樂靠著牆睡了一晚，半夜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聲也沒攪醒他的疲倦，他早上是被一聲尖叫驚醒的，喬樂看到門外的場景，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劉敏死了。

劉敏自殺了，上弔死在他家門口，就在昨晚那個絕望的夜裡。喬山正跪在劉敏旁邊，旁邊又站了一堆人，不知道是否還是昨天那群人。

雨漸漸大了起來，彷彿在為這個可憐女人的離去而哭泣，看熱鬧的人還沒散去，熙熙攘攘的聲音揉雜著雨聲刺進喬樂耳朵，喬樂突然站起來，推開人群，踉蹌著衝進了大雨。

「喬樂!」

喬山嘶啞著聲音追出去，卻只看到喬樂的身影消失在傾盆大雨。

初春的雨像是冰錐落在喬樂身上，可就算再寒也寒不過他的心，喬樂不知道跑了多久，全身都是無法形容的痛，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一切變成了這樣，他又該怎麼接受。

天廣地闊，如塵埃般的喬樂躲在磅礴大雨中失聲痛哭，所有的堅強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