芫青竹笑著坐在椅子上，拖著下巴。

那雙眸子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明朗，調笑道「怎麼？要與我秉燭夜談？」

陸玖看了他一眼，隨後喝了口茶水。

茶葉無根在水裡漂泊，陸玖眨了眨略微幹澀的眼睛，許久略微疲憊道：「青竹……」

芫青竹一愣，隨後笑著擺手「你可不要這麼煽情，都不像你了。」

陸玖也輕笑一聲，隨後手指無意識的在桌面上敲著「芫青竹，你我相識多少年了？」

芫青竹掰著手指算了起來，最後灑脫一笑「記不得啦！活的太久好多事情都忘了！」

陸玖看他許久，燈火搖曳。片刻他搖了搖頭「芫青竹，你我相識幾百萬年了，何必還裝傻充愣呢？」

芫青竹一頓，聲音似乎有一絲微梗，隨後又沒心沒肺笑道：「老陸！我就討厭你這點！什麼都要說個明白，我活這麼大歲數了，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陸玖閉了雙眼，許久才從喉嚨了發出聲音，複雜的帶了些隱忍「我就是怕你不知道……」

芫青竹一拍桌子，手掌微紅帶了些熱感，卻又慢慢把手握成了拳「陸玖，我活得太久了，有時候甚至恍惚覺得自己早已經死了。」

他一頓，隨後自嘲一笑「也許命這個東西不太靠譜吧，你說那天早上，我要是沒那麼貪玩兒，沒去他那御花園採下那朵牡丹，是不是……我就不會遇見他？」

陸玖嘲諷「所以你現在是要為了那朵牡丹命都不要了，你可知他愛的是那星宿……？」

芫青竹微微一哼，眼裡分明是苦澀的意味「我知道……我也知道他為什麼留我到身旁。」

陸玖看了他許久，最後才道「你瘋了，你要為他們倆狼狽為奸粉身碎骨嗎？！」

芫青竹傻笑一聲，隨後輕笑最後笑到撕心裂肺「所以我才說你這人活不明白！老陸，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啊？」

他說著，手指指向他嘖了嘖嘴「陸玖，你這人啊，從咱倆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別看你笑得好看溫溫柔柔的，可實際上你冷漠到了極點。」

「所有是是非非，你全部以愛與不愛，狠與不恨來概括的，你心裡沒有介中點，也沒有那個可以打破你內心戒備的人。」

陸玖想反駁，可又無話可說。

芫青竹看他，又笑道「陸玖，這世界一二，那裡總能得償所願。不過得了一個就捧著傻笑吧。

你看，就像我！我活的開心，開心！可我活的太久了，久到忘了我還有一顆心，它能愛一個人。而北思赫連就是那個人。」

那個老空心竹是陸玖的摯友，總是喜歡穿著一身墨綠色長袍，說起話來黑白顛倒，過得瀟灑快活。

臉上肆意妄為，不被任何東西所拘束。

如今這個人，跟他說著愛是怎麼一回事，眼睛裡卻只有痛楚。

芫青竹啊芫青竹，既然快樂的話，幹嘛假裝？

那樣沒有悲傷，也沒有難過。

什麼叫做哀默大於心死，還自欺欺人，陸玖如今算是知道了。

摯友啊，你這幾千年來，什麼都沒長進，包括說謊。

可我都看出來了，你愛的人為什麼看不出來了呢？

芫青竹搖頭晃腦道：「走啦！別送我！」

屋裡靜寂，芫青竹手扶著門框低笑一聲「陸玖……一切按北思赫連的意思去做。」

陸玖微微垂眸，最後笑道「你怎麼這麼賤呢？」

芫青竹嘚瑟「在感情里不賤的不是真愛！」

陸玖啞口無言，這是幾百年以來，芫青竹兩次讓他說不出話來。

芫青竹走了，陸玖心裡說不出滋味兒。

許久，他動了動僵了的脖子，往寧修房裡走去。

寧修已經睡下了，陸玖坐到他的床邊，注視許久。

寧修淡淡道「怎麼了？和你好友說完了，寂寞了？」

陸玖輕笑卷了他的黑髮「我發現你這張嘴可真是不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