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禋死了，死得不可謂不冤屈。

作為天符國國君的嫡長子，他本該享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但天符國有個傳統，皇長子不論是否為皇後所出，到了十六歲皆要被獻之以祭天。

說好聽了就是「獻」，說白了就是「殺」。

沒有人知道這種「習俗」是怎樣流傳下來的，只是據說皇長子十六歲時若不祭天，那麼天符皇室至此將終無所出，國家也會戰爭頻頻，盜竊亂賊時作。

皇家人都是涼薄的，犧牲長子和終無所出，傻子都知道該選哪個。

於是符禋便成了犧牲品。

他甘心嗎？當然不甘心。可是再厲害又能怎麼樣呢？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親人涼薄，大臣們擔憂國家安危，一個個都恨不得他趕緊去死。

就連母後，知道他終將犧牲，沒有可利用之處，也將他當成累贅。眾叛親離，也不過如此。

然而天符國的二皇子符丘與大皇子符禋則是兩個極端。他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所出，出世的時間與符禋僅相差了小半個時辰。

他出生時天降祥瑞，一條金色巨龍不知從何處出現，嘯聲振聾發聵，如此持續了大約半個時辰，巨龍才穿過雲層消失在了天邊。

也因此，符丘一出生就受盡榮寵，更何況他還自小便異於常人的聰穎。

一歲能言，三歲作詩，十三歲便能寫出令太傅都自愧不如的策論。皇上龍顏大悅，封其為太子，完全忘了他還有一個長子，此時正在深宮之中忍受著苦楚。

為了自保，符禋下定決心鋌而走險，被迫選擇了一條極為危險的路。

鳳鳴國與天符國為鄰，卻是天符最大的敵人。符禋一看到那封鳳鳴國國君鳳笙傳遞給他的密信，當即就做出了決定。

這種做法無疑是與虎謀皮，卻是他如今唯一的生路。

僅靠他一人，是難以做出什麼事的，現在有隻螞蚱將拴在自己身上的繩子的另一端遞給他，他也只能選擇接過，然後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天符國君對於自己的這個長子向來不關注，導致符禋所居住的院子凄清寥落，連個下人都難以見到，竟也無人發現他這通敵賣國的行徑。

但他機關算盡，終是棋差一招。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敗露的，危急時刻，他只能給鳳笙傳遞了最後一封信。

哈，生死關頭，他能求助的居然只有敵人，多可笑。

他不知道鳳笙看到了信會做出什麼反應，是會直接將他扔在一邊不予理睬，還是打算耗費點心力保住他這顆棋子？

只是直到符丘用劍刺入他的心臟，他也沒有看到鳳笙的一個影子。

這年，他剛好十六歲。

「你以為你真的是皇長子？」意識不清之際，他隱約聽見符丘在他耳邊悄聲說道，「其實，父皇從來不信什麼祭天佑國，只是為了順應民意，我們兩個人之中必須有一個被拋棄。

「就算你出生時天現異象，又有什麼用呢？最後還不是死在我手下。畢竟，父皇一直愛的都是我的母妃……哦，不對，馬上就會是母後了。

「不過，還是感謝你替我去死了。」符丘惡劣地笑著。

符禋為這死前才得以知曉的一樁密辛瞪大了眼睛，最終冷笑一聲，緩緩合上了眼眸。

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能捨棄，那個男人的真情又有多真？也不知符丘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自己。

「符禋！！！」

恍惚間，好像有誰在喊他的名字，聲音撕心裂肺。

……是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