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禪的房間一向幹凈整潔，平日的房間里只有淡淡的茶香，很少有別的味道。

如今，秦絕剛推開門，一股子血腥味瀰漫開來，房間里凌亂不堪。

書架上的書傾倒在地上，四處是書的殘頁，屏風也被劍砍的亂七八糟，越過屏風往後看去，床單被褥被扔在地，床板也被劈的稀碎。

而蘇禪披頭散髮趴在地上，手裡拿著毛筆，身子顫抖著，不知道在寫什麼，潔白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血水差不多都幹透了，也不知是他的還是邀清暉的。

秦絕愣在原地，遲遲沒有動作，他的意識里，蘇禪永遠冷靜克制，最懂禮儀廉恥，如今怎麼會……難道就因為他和邀清暉？

秦絕的心揪了起來，想要離開蘇禪冷靜冷靜的想法拋之腦後，他努力的想現在該怎麼辦？可是越緊張，腦子越是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回神，秦絕連忙跨入門內，撈起趴在地上有些神經質的蘇禪。

蘇禪眼神渙散，目光獃滯的看著地板，沒有看秦絕，手中吸滿血液的毛筆摔在地上，濺了一地鮮血。

秦絕這時才看見，蘇禪的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還在不停的流血，地上大片大片的寫了字，都是蘇禪蘸著自己的血寫下來的。

秦絕緊緊的抱住軟成一攤泥的蘇禪，不讓他摔倒在地，地上有一把小匕首，上面沾著血跡，應該是蘇禪用來割脈的，地上寫滿了殺了他三個字。

血紅一片，觸目驚心。

秦絕感覺自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裡，他抓住蘇禪的頭髮，用額頭抵住他的額頭，兩人距離極近，秦絕死盯著蘇禪漂亮的眼睛，厲聲質問他：「你到底在幹什麼？」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蘇禪，包括他自己。

然而蘇禪只是懵懂的看著他，好半天才說一句：「我以為……我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

秦絕有些慌亂：「怎麼會？我不會離開你的！」

秦絕的氣息灑在他臉上，蘇禪才恢復些神志：「你也離不開邀清暉是嗎？」

屋子裡陷入久違的寂靜。

蘇禪能聽見秦絕劇烈跳動的心跳聲，不知過了多久，幾滴水落在蘇禪的臉上，蘇禪驚愕的抬眼，發現那是秦絕的眼淚。

只聽他的聲音嘶啞：「蘇禪，你先殺了我吧。」

此時此刻，仙界的某處茶坊里，衡無絮端著一杯清茶，慢悠悠的品著，白衣陰差在他身後恭敬的站著，沒有冥王的吩咐他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衡無絮坐在二樓的圍欄邊，有意無意的看一眼樓下。

樓下傳來絲竹之聲，有一群仙者，穿著飄逸的紗裙，低眉頷首的坐在檯子上彈奏手中的樂器。

這是神界不多的娛樂方式之一，衡無絮卻興緻缺缺。

喝完一杯茶，眼神盯著一個彈古琴的，冷冷道：「把他給我叫上來。」

白衣陰差看了樓下一眼，很快發現那群仙者中央的男子，低眉順目，和蘇禪有幾分相似。

人很快被茶館老闆帶了上來，蘇白乍見到衡無絮，就跪在地上，將頭低在地上：「參……參見冥王。」

蘇白是蛟龍族族長的二子，由於長子突然發瘋死了，蘇白便年紀最長，不過蛟龍族也是沒落了，蘇白在神界也就是個彈琴的，除了蘇禪沒有一個長進的。

「蘇公子不必客氣，吾不是來找麻煩的，而是來請教的。」衡無絮淡笑著說。

蘇白的額上出了細汗，猜想著衡無絮的目的，他才不信他客套的說辭，蛟龍族沒落，之於他有什麼好冥王青睞的。

現如今各界中，最炙手可熱的是冥界和神界，兩界中能人異士層出不窮，衡無絮不剷除蛟龍族就很不錯了，能有什麼事請教他。

見蘇白跪在地上不動，衡無絮沒有強求他站起來，也不再客套：「關於蘇禪的事你知道多少？」

蘇白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在下知道的不多，都可以告訴冥王殿下。」

蘇禪的母親是凡人，但也是皇族貴族，自是心高氣傲，在她受寵的那幾年，得罪了不少人。

可天下女人眾多，蛟龍族族長很快便對她失去了興趣，連帶著蘇禪也被無視起來。

蘇禪天生白髮，不少兄弟姐妹都叫他怪物，不過蘇禪性子冷，根本不理他們。

蛟龍族族長的髮妻最看不慣蘇禪，因為蘇禪在私塾里的成績一騎絕塵，狠狠的把她的兒子當時的長子給比了下去。

蘇禪的母親一失了寵，長子就拿石頭扔他，很多次蘇禪都躲過了，但有一次，蘇禪看見他拿一塊大石頭砸他的母親，當時他母親在河邊洗衣服，根本沒注意，頓時被砸的頭破血流。

蘇禪撿了一塊石頭扔了回去，長子眉心被砸中疼的嗷嗷叫，帶著人抓了蘇禪，逼著他吞釘子。

沒想到一群人被蘇禪打的屁滾尿流。

這事兒被教書先生給知道了，他是蛟龍族族長髮妻的遠親，自是要為長子出頭，便以蘇禪毆打親兄弟為由，不分青紅皂白，把人關進黑屋裡，還共處一室。

不過那個教書先生渾身是血的從黑屋裡跑了出來，只有少數的人知道，教書先生的命根子被蘇禪給咬斷了。

隨後蘇禪的母親便被獻給了雲涌舟，也不知道是不是蛟龍族族長髮妻搞的鬼。

蘇禪的母親還懷了雲涌舟的孩子。

「咔嚓」一聲，蘇白停止了訴說，身子抖的像一個篩子。

衡無絮扔掉手裡的茶盞碎渣，冷冷道：「繼續。」

那可是上神的孩子，蛟龍族族長的髮妻嫉妒的發了狂，竟在中秋佳節高樓賞月時，把他的母親推下高樓高高的階梯。

後來蘇禪因為天資聰穎，拜在了雲涌舟門下，便與蛟龍族再無瓜葛。

事情講完，蘇白還是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衡無絮卻陷入了沉思，因為是蛟龍族族長的髮妻和長子，他匆匆翻過他們的生死簿。

蛟龍族族長的髮妻死於夢魘，一睡著就會夢見一段長長的階梯，永遠爬不完，階梯的盡頭還是階梯，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爬階梯，第二天，從奇怪的夢魘中醒來，她感覺更加疲憊，好像真的爬過階梯一樣，久而久之，她就活活在睡夢中累死了。

長子呢，也在那一段時間裡，總覺得自己的肚子里有釘子，吃了好多瀉藥，都沒有拉出來，最後自己剖開了自己的肚子……

是幻術，衡無絮心想，不過是誰幹的，生死簿上沒寫，要那個人死了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