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山間瀰漫著夜色餘韻，空氣微寒。

按照計劃，這個時間陳叔已帶著小傑和大寶上山。然而，此刻他站在小情侶的房門外，發現事情不如預期。

「……他起不來了。」小傑揉著眼睛，語氣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房裡，大寶正裹著被子縮成一團，睡得不省人事，甚至還發出鼾聲。陳叔嘴角抽了抽，眼角偷瞄手上那兩袋燒烤食材和茶水，本來還打算讓大寶當苦力背上山的，可如今看來是無望了......

沒辦法，他只好默默退回自己的房間，把手中的袋子輕輕放回門口角落，只抽出一瓶熱水和茶葉，塞進小傑的小背包。

「走吧。」他一臉淡定地拍了拍小傑的頭，對大寶沒有半分愧疚。

小傑背起包，打了個哈欠，跟著陳叔啟程。

登山的路是柏油鋪成的，倒也不算難走，只是天色未亮，山路幽深靜謐，四周一片漆黑，唯有他們手中的手電筒筒投出的光圈，打開前方的道路。

走了大半段，陳叔忽然停下腳步，微微喘著氣，說道：「換你走前面帶路試試。」

小傑愣了一下，越過陳叔，猶豫走在前頭。相比先前跟在陳叔身後，如今獨自站在前方，他才真切地感受到摸黑探路的緊張。

周圍寂靜無聲，漆黑吞噬了視線，伸手不見五指。他只能依靠手電筒筒投下的一束光，謹慎地踏出每一步，不知不覺步伐隨之慢了下來。陳叔在後頭看著，還以為他體力不支，隨口說道：「慢慢來，走一步，就近一步。」

聲音低沉而穩重，透著一種篤定。

小傑微微一怔，抿了抿唇，低頭看著自己腳下那道微光。是啊，就算再黑、再難走的路，只要一步步邁出去，總能抵達目的地。

於是深吸一口氣，邁開步伐。這一次，他的步調堅定了些，手中的光束也不再晃動。

四周安靜得只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和風拂過樹梢的呢喃。陳叔原本還覺得有些疲累，畢竟這段山路坡度不小，走得久了，連大腿都泛起些酸意。

然而，當他抬頭望向前方時，視覺瞬間點燃了，血氣翻湧，疲憊感也在霎那間蒸發。

微弱的燈光下，只見小傑下身那條聚酯纖維的三分短褲，輕薄貼身，長度剛剛蓋住大腿上緣。布料隨著步伐微微晃動，勾勒出流暢而緊緻的線條。

陳叔的心跳隨著眼前晃動的韻律起跳，腳步踩著心跳的節奏輕快起來，一邊哼著沒譜的曲調飄飄然自我陶醉。

「跟著蜜桃擺動，搖啊搖，搖啊搖，搖到阿婆都發嬌......」

然而，這一幕卻活生生的把後方的登山客震住了。

這個大叔剛剛還一副步伐蹣跚的樣子，不知怎地，身姿突然變得飄逸起來，腳步輕盈像踩在雲端，嘴上還哼著詭異的調子，最要緊的是那副渾然忘我的擺動姿態，種種跡象在手電筒燈光的照射下，簡直就象......被附身一樣。

一行人瞬間沉默地放慢腳步，不約而同的與前方看起來神智不清的大叔拉開距離。

小傑專註地走在前頭，完全沒察覺到身後的異樣。若是獨自一人走在這條陌生的山路上，或許早已迷失在這片黑暗之中。可此時身後有個可靠的依賴，他才能無所顧慮地邁步前行。

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前方少了引導，在漫漫的道路上，很容易失了分寸。就像剛剛，他只顧著快步前行，完全沒料到體力會消耗得如此之快。

縱然心理篤定，疲憊卻如潮水般滲透四肢，步伐逐漸沉重，最終不得不停下腳步，氣喘吁吁。

陳叔猛地回神，差點沒剎住步調撞上那對蜜桃。

「咳，沒事，休息一下吧。」他嘴上說得輕鬆，卻一臉心虛的不敢直視小傑。

稍作休息後，陳叔接過小傑的背包，兩人繼續上路。就這樣走走停停，小傑開始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每一步都像是跨越了好幾分鐘，空氣沉悶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陳叔低頭低頭看了眼手機，眉頭微皺。

才走了半小時？這路怎麼感覺像走了半天似的？

他本身還好，畢竟一路上靠著前方的小傑「補血提神」，倒是小傑的狀況越來越不對勁了。

起初只是腳步慢了，後來喘息聲開始變重，每走幾步都要停頓一下，像是在努力調整呼吸。但明顯他的節奏已經亂了，腳步愈加沉重，肩膀劇烈起伏，汗水大量排出參透衣衫。

「嘶——」小傑突然捂著胃部，低頭幹嘔了一下。

陳叔立刻伸手按住他的背，穩住他搖晃的身體：「欸，沒事吧？」

小傑沒回答，皺著眉頭，眼神有些渙散，嘴唇微微發白，連站都站不太穩了。

——缺氧？脫水？

陳叔心裡咯噔一下，即刻把小傑帶到路旁的長凳上坐下，自己則蹲在一旁，從小傑的背包里掏出水瓶。

「來，喝點水，慢慢來。」

小傑抬起手接過瓶子，顫抖著喝了幾口，卻沒能喝太多，像是胃裡翻騰得厲害，難受得不想吞咽。

陳叔輕輕拍著小傑的背，聲音低沉而緩和：「別緊張，慢慢調整呼吸，別一下子喝太猛。」

見小傑依舊喘得厲害，他順勢抬手，輕輕揉了揉小傑僵硬的肩膀，試圖幫他放鬆，並一邊耐心地引導著：「吸氣……慢一點……對，就這樣，深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

小傑聽話地照做，胸膛微微起伏，呼吸仍顯急促，但至少沒再幹嘔了。他微微偏頭，抬起手，虛虛地覆上那隻正幫他按摩的手背，像是在借力，又像是依賴。

陳叔被小傑握著手，不由得頓了頓，但沒說什麼，只是順勢放緩了按壓的力道

「現在覺得怎麼樣？」

小傑靠在凳上，閉著眼調整了一會兒，過了好幾秒才虛弱地說道：「……有點暈。」

「廢話，你這樣是缺氧加脫水。」陳叔看著他有些發白的臉色，皺眉道，「你剛剛是不是沒吃早餐？」

小傑勉強笑了笑：「……就喝了一點牛奶。」

陳叔嘆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傑的臉頰，語氣帶點無奈：「你這孩子，胃這麼空還來爬山，活該虛脫。」

小傑被他這一捏，臉頰微微泛紅，但實在沒力氣反抗。

陳叔看著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禁蕩漾。這小子平時雖然矜持，但身體是真的柔弱得讓人想狠狠欺負……不，想好好照顧。

不過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兩人靠坐在長凳上，沉默地調整著狀態。夜色已經褪去了一部分，天邊隱隱泛起了一絲微光，預示著日出即將來臨。

期間，陸陸續續有其他登山客經過。

小傑的呼吸逐漸平穩了些，他抬起頭，看著那蜿蜒向上的道路，眼神裡帶著一絲不甘。他試圖撐著膝蓋站起來，可剛一用力，膝蓋突然一軟，整個人直接倒撲進了陳叔懷裡。

「哎！」陳叔扶住他，感受到那單薄而滾燙的身體，心裡猛地一緊。

小傑意識有些模糊，眯著眼虛弱地向陳叔道歉：「對不起……我好像真的……走不動了……」

陳叔只覺心頭一酸，低頭觀察小傑，發現他的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些，嘴唇依舊幹燥，額角還沁著微微的汗。

——哪還有心思繼續爬？

陳叔伸手輕拍小傑的背，語氣難得溫柔：「傻孩子，沒什麼好道歉的。」

天邊的微光漸漸擴散開來，雲層之間透出一抹淡淡的金色輝光，溫暖而柔和。

「看樣子，太陽出來了。」陳叔抬頭望向山頂的方向，語氣平淡。

小傑半靠在他的懷裡，愣了愣，睜開朦朧的眼睛望向天空。

晨光緩緩灑落，透過層疊的樹冠，在山林間投下斑駁的金色光斑。夜色的餘韻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帶著露水的清涼，但暖意正悄然瀰漫。一陣陣涼風拂過，林葉簌簌作響，山路旁的野草輕輕搖曳，彷彿在迎接新的一天。

陳叔和小傑微微眯眼，感受著這一刻的寧靜。

儘管錯過了日出，但老天並沒忘了那些留在路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