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十八歲時，爬在他家對面的一個大樹上，用望遠鏡看他的一舉一動。

你看到他光著膀子，把金屬牙套從嘴裡摘下來清洗，然後去洗澡。洗完澡，再然後回到房間拍一些清水出芙蓉的擦邊照片。

你的手機有消息在震動，你點開了他的QQ空間，你看到那些照片，就那麼被他明目張膽的傳進QQ相冊里，你覺得很下頭。

再後來你就發現了他賣定製照片的事情。

那時候他已經在上大學了，你還在復讀。

你用小號加了他，問他為什麼賣照片，你很需要錢嗎？他回答說，因為虛榮。

你不理解他說的虛榮是什麼意思。

你和他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家庭年收入在二十到三十萬之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勉強可以算過得不錯，至少不愁吃穿。

你買了他的一張照片，花了三百塊。

你說要看他騎樹。他剛開始拒絕，說只拍室內，不拍戶外。你妥協說，弄一個樹樁在室內騎也行。你說要看騎樹的背影。

第三天他才發過來照片，交易之後他就把你給拉黑了。因為他說每個人只交易一次。你感慨，操，錢也太好賺了吧。

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照片，你惱怒了。

你被他騙了三百塊，你不差這三百塊，也可以給他三百塊，關鍵是被騙，你覺得感情上很受傷，你咒罵他騙你，但又心存僥倖他並不是真的在賣，而只是在騙。

你不甘心，又用另外一個小號加了他。這次也說要買照片，你在某視頻網站上截了一個圖，說要照著這個拍，要看到他舉起兩條修長的腿，你知道他的腿很長很直。

第二天，他就給你發了照片過來，非常拙劣的PS，只不過是把你給他發的那張截圖裡豎著向上的兩條腿給拉長了而已。

照片被接收之後，他再次拉黑了你。

你十九歲時痛失六百塊，憋著氣，打算等著這孫子放假回家，好好揍他一頓。

好巧不巧，那年他一整年都沒回家。

直到二十歲，他用遊戲小號半夜把你騙到後山，發生了那些荒唐迷亂的事情。

二十幾歲時，大學暑假回老家，有很多個晚上，你們甚至跑到山上去打野。

山上據說是有熊的，是那種瞬間就能把人撕成兩半的兇猛無比的熊。

以至於每晚都提心弔膽，卻依然無法停止地在黑燈瞎火中耽溺於腎上腺素的享樂。

你把他的頭按進泉水裡，他白皙的皮膚現在或許是短暫屬於你的，你有種年齡不符感，害怕自己瞬間變成小孩而被抓包。

但是你明明已經二十幾歲，你是大人。你懷疑自己要變成他的素材被他寫進書里。

沒錯，在他後來的書里，你被他寫成了一個「活動變形人」，靈感大概來自於王蒙「變人形」。你是怎麼活動的，他這麼寫道。

「我是養著一個小人兒的，快十年了，他一直窺視著我，他甚至連我的金屬牙套有幾個凹槽都知道，雖然我早就不戴牙套了。你們都不知道他有多小，在他最小的時候，小到可以從我們家兩厘米的門縫裡鑽進來，我懷疑他鑽過我的鼻孔。以至於他才那麼討厭，我發挖鼻孔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