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門上有綠色熒光材料寫上的字，莫尋風幾乎是爬到了目的地。除過半路上那位飄忽出現又很快走掉的人，他在前進後半段是一個活人都再沒見到，想要問問還有多遠的念頭徹底被打碎。不是沒有去敲過其他的門，是根本沒得到過回應。

他靠在門前休息好一會才伸手敲，很快是昨天見到的溫柔男人出現，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先是一愣，隨機反應過來露出很不好意思的笑容，道歉說是自己考慮不周沒有讓人為他帶路。累到無力說話的人擺擺手錶示沒事，軟手軟腳地扶著對方的胳膊進入屋內，頹然跌坐在早就準備好的椅子上，感覺自己彷彿看到了太奶。

「太難爬了也。」平日里對自己體能有著絕對自信的莫尋風此時也不再自信，靠著椅背大喘氣。琴樂窩心遞來一小杯水給他，說裡面有緩解乏累的成分，喝了會舒服很多。

他端著水杯問對方叫自己來的意圖，看他直爽對方也不再藏著掖著。琴樂說：「雖不知你的離開會是何時，但我真的很好奇你說過的『超能力』到底是什麼。我們這個世界距離能力爆發已經過去快兩百年，曾經的資料已經消失殆盡無從查起，又因為環境原因受困許久，現在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應該會有所轉機。所以，能請你為我們講述一下這個『超能力』麼？」

莫尋風瞭然點頭。說實話，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猜到了這次談話的意圖，畢竟隨便出現的自己還帶來個爆炸性的說法，他們會懷疑並且要求證明是正常的。他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起身站在屋子的正中間，問琴樂要來紙筆後半蹲下去。

「我的能力被劃分在探查類中。主要體現於可以在接觸到非生命體的物質時，透過能力看到周圍十公里以內的，圓形的一圈地方的所有空洞。就比如，現在以這間辦公室為中心點，我所看到的空洞布局為這樣。」說著，他催動能力，以方塊代表周圍查看到的地方，很快一張紙就被畫滿，「而這個範圍，是個正方體，也就是四面八方都可以被我查看到，但有個弊端，就是我只能看到大框架無法探查到細節。舉例：隔壁有一間同這裡差不多大小的屋子，但屋子裡有什麼我完全不知道。」

那張紙上滿滿的錯落有致方塊讓琴樂瞪大雙眼，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閃爍著激動欣喜的光芒。只看琴樂拿起紙，抬頭同他說：「你畫的沒錯，這就是塔中各大辦公室的布局所在，我現在完全相信你說得東西了。」

雖然得到了肯定但莫尋風根本開心不起來，這人的話明顯就是再說前兩天自己說的那些東西都沒什麼可信度。他露出個尷尬的笑容，解釋這個能力只是乍一看會覺得有用，但實際上在實戰中完全起不到什麼作用。「畢竟沒有人願意在聽到周圍有空間後衝過去直接與敵人臉貼臉的吧。」他聳肩將曾經被人評價過的話說出來，卻看到對方猛烈地搖頭。

「這個能力，在我們看來是天賜的禮物。」琴樂臉上的笑容收斂，請他坐下後開始為他講述現在這個世界的情況。

戰爭的緩和並沒有讓大家的生活變好，除過現在這個城市外，所有人唯一知道的另外一座有人生活的城市就是他們的敵人「叢林之火」所在。那座城市與他們面臨同樣的問題：資源緊缺。雙方在戰爭緩和初始開始直到現在已經度過快三十年，這期間因為爭奪資源爆發過大小爭鬥數十次，每次雙方都會犧牲許多人，甚至是在爭鬥中無意地毀壞掉資源區域。

他們不是沒研究過該如何解決現狀，但因為戰爭有太多科技與資料被毀，加上曾經的城市都被黃沙覆蓋變成幽靈城，沒有人敢也沒有人可以去尋找那些地方的東西。黃沙下有多少東西是個謎題，吸引太多人為其犧牲。

「現在你的這份能力，能夠為我們提供最大的幫助。在黃沙之中使用，凡是能確定有空洞存在，那其中一定會擁有東西。尋風先生，不知願不願意在走前的這段時間中，幫助我們尋找資源。作為交換的條件，我們能夠提供給的東西不多，但只要你開口，我們一定盡全力滿足。」琴樂的話說得無比誠懇，莫尋風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水波。

他此時才發現自己是第一次仔細地看除瑞德外的本地人，上次因為不舒服對眼前人的印象停留在溫柔和好說話上，而此時男人就站在自己對面，面露誠懇滿目祈求，看上去竟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味道。莫尋風撓撓頭躲開男人的目光，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也不用這麼客氣，叫我尋風就行。我不會回去太快，住在這裡也要分享使用你們的資源，所以能幫忙很開心，不需要什麼條件。而且，這種世界在我們那邊只有故事中才會見到，我也很好奇嘿嘿嘿……」

莫尋風的真誠換來琴樂的擁抱，比他矮了一個頭的男人用最真心的聲音對他說謝謝，鮮少與人親密接觸的人很快紅了臉。莫尋風是個雙，和男男女女都嚐試過後對愛情有著隨遇而安的想法，此時有個漂亮的人與自己親近，他那單身許久的寂寞的心竟然有點蠢蠢欲動。但眼前的人明顯比自己年紀大很多，他只能在心裡隨便想想。

在答應幫忙後他很快擁有了自己的名卡，琴樂甚至提議要在城裡給他找一套房子供他使用。莫尋風拒絕這個提議，表示自己跟瑞德這個舍友十分合得來，不是很想一個人住。這裡時不時黑成一團又缺少資源，一個人住在大房子里，早晚自己嚇死自己。莫尋風在心裡感慨自己的機智，為沒有被看穿是怕黑而開心。

他們還在拿到名卡後又回到琴樂的辦公室中開始討論尋找資源區的要點，指揮官毫不吝嗇地將這些年來成功尋到區域後整理的資料交給他，要他在準備過程中有個參考。這裡的記錄方式還是手寫，莫尋風很慶幸這裡的文字和自己那邊相同，否則還得從認字學起。

就在莫尋風沉迷與同琴樂聊天時，他聽到屋中傳來輕微的咔噠聲，循聲望去，就看黑暗中緩緩走出個熟悉的身影來。是在樓梯上嚇到他那個男人，對方顯然是剛剛睡醒，邊走路邊揉眼睛，一頭亂糟糟的長髮遮住大半張臉，一直走到旁邊似乎才發現他的存在，停下腳步後隔著頭髮打量他一眼。

琴樂熟稔地來到男人面前，伸手在額頭上試溫後放心地嘀咕說還好退燒了。他也發現男人的眼神，恢復溫柔的樣子為他介紹：「這是塔里的新朋友，叫尋風。尋風，這是雲五，是個很哨兵哦。」

哦，是大鯨魚的主人。莫尋風禮貌問好，表示自己聽說過這位傳奇哨兵。二人的目光看過來，他解釋道：「昨天發燒的時候中途因為難受醒來一次，然後在床邊看到了超大的鯨魚，嚇壞了。等瑞德回來跟他講說以為是燒出幻覺，結果他說是雲五這個人的精神體才不再怕的。」

他的話逗樂了琴樂，就看他伸手揉揉男人的頭髮笑說看看你平時不控制嚇到朋友了吧。雖是一句嗔怪卻毫無抱怨的口吻，寵溺到讓莫尋風幻視自己家裡看到孩子調皮搗蛋後的無限溺愛捨不得罵一句的大人。

然而男人沒有多少反應，轉身再度走進黑暗中，緊接著是落鎖的聲音。琴樂看著那邊無奈向莫尋風道歉，說那孩子只是不太會和人交流，請他別放在心上。而莫尋風也不遮掩自己的想法，對對方頗為欣賞地感慨說：「果然有能力的人總是會有獨特的地方，我很習慣這樣啦。」

他能感覺到琴樂對他的態度變了很多，從剛進門時溫柔但疏離變成朋友間的親切，說話也不再有很多請求詞語，跟瑞德和自己說話的狀態很像。

參與進隊伍去幫忙的辦法並不是只靠他倆來商討就能定下的，牆上的時間在不知不覺中走了很多很多，琴樂活動脖子抬頭才看到現在已經是深夜。他拍拍身邊還在研究資料的尋風，表示很晚了。被昏暗燈光弄花眼的人休息好一會才有反應，看完時間露出個若有所思的表情，用開玩笑的口吻說：「一直是這種光線，我完全沒有感覺到時間在走。你怎麼回住的地方？要我送你一下嘛？」

琴樂的臉上露出不解，複述說送他一下？就看把資料抓到手上人又翻出那張手繪地圖對他說：「不瞞你說，我還有個能力叫瞬移，只要是我能探查到的地方，就能瞬移過去。如果你住的地方在這些空間內，就能帶上你到那。」

莫尋風從男人眼中看到了羨慕的神情，對方纖細的手緩緩伸向他同他的手握緊，拜託地說要他一定帶著他體驗一次。大大方方抓緊男人後莫尋風忽然感覺眼前有什麼白色的東西一閃而過，順消失盡頭看，有白色的蜥蜴站在琴樂同他相握的手上。

「哎我——」被嚇到的人身體猛然一抖，要不是還手拉手他能跳去門邊上，站在琴樂那邊的小動物正歪頭看他，圓溜溜的眼睛中滿是打量。琴樂見他害怕，沉聲喚了聲小白要它別隨便嚇人。小蜥蜴聞言雙腿一蹬起跳離開，倏爾消失在空氣中。

「很抱歉嚇到你了，他是我的精神體叫小白，好奇心比較重。」琴樂不好意思地道歉，莫尋風才後知後覺察覺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於誇張。他擺擺手說沒事，只是出現的突然沒做好準備而已，自己並不害怕這種動物。

而男人卻忽然反應過來，輕聲問你怎麼看到的精神體。莫尋風也被這個發現驚訝到，目瞪口呆地跟琴樂幹瞪眼，怪叫著喊對啊，自己怎麼就見到了呢？！「這，這會不會是被燒出來的啊。」他回憶看到大鯨魚的景象，對突然出現的新本領充滿恐懼。

琴樂表示有可能，但顯然比他開心得多，伸手拍拍他的手背說這是好事，在這裡生活能看到精神體是很方便的事。有些時候如果人比較忙來不及說事就會叫精神體過來，如果看不到未來真的會有些麻煩。

「呵呵……這倒是，這倒是……」依舊充滿恐懼但更多是好奇的人幹笑著應下，果斷轉移話題問琴樂那位要不要一起帶走。男人目光落在黑暗中一瞬而後搖頭表示不用，說雲五在討論的時候就已經回去了。「他是不是練過什麼輕功，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的。」莫尋風對這人的腳步聲輕到沒有是真的充滿感慨，是自己從來學不會的技能。

「是天賦吧。」琴樂笑著，順便指著圖上一個比較小的方格說，「我的宿舍在這個位置，麻煩你啦。」

莫尋風說這有什麼，帶著他一齊半蹲在地上，手指觸碰地面確定好那個方格的中心點後直接催動能力，只聽耳邊出現熟悉的嗡鳴，待嗡鳴聲消失睜眼，自己和琴樂已經站在間有床的屋子中。他得瑟地轉頭看向琴樂想聽到誇獎，不料入眼是男人蒼白的臉和搖搖欲墜的身體。琴樂是第一次被瞬移，估計現在整顆腦子都要被搖勻了。

自覺做錯事的莫尋風將人直接抱起放在床上，看到對方艱難睜眼後手動再給合上，用很低的聲音說這件事是自己的錯，忘記了沒習慣突然下墜和瞬移的人一定會暈厥這件事，現在什麼都別想了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安頓別的。琴樂顯然是聽進去了，微弱點頭後不再動彈，剩莫尋風在床邊認真道歉，躡手躡腳地離開。

好在宿舍都在同一區域，他出門後沒轉兩圈就找到熟悉的路，滿懷愧疚地往回走時決定明天再認真道歉一次。要不要用水果糖來當作賠禮呢。莫尋風糾結地攪手指。

當來到熟悉拐角，只要拐過去再走一段就能回到宿舍的莫尋風心中一陣高興不由得加快腳步，沒注意在黑燈瞎火的樓道里還有別人，直愣愣就撞在人家身上，失去平衡的兩人雙雙往地上倒去。

下意識將人摟住腰想要用手撐地阻止摔倒的莫尋風只覺自己似乎抱住一副骨架，懷裡這位還沒自家剛滿十歲的小外甥來得胖，若不是能感覺到心跳都快覺得這位是個模型了。他成功讓他倆在臉著地時停下倒地動作，對懷抱的人說你也用手撐一下，這樣就不會摔倒了。

對方很聽話，沉默不語地照做還預判到下一步：自己掙脫懷抱快速起身站去一邊。莫尋風起身向其道歉，說實在是太黑沒看到前面有人，請對方原諒自己的魯莽。然而對面並沒有回應，只是站在牆角低頭不語。恰好有巡邏的士兵拎著燈走過，莫尋風這才看到剛才撞到的就是雲五。

男人的大半張臉依舊被長發遮住，露出的嘴唇幹裂起皮，周圍還有一圈鬍子，看上去年齡至少在四五十歲左右。而他的沉默讓莫尋風更不好意思，湊過去問是不是自己傷到了他，要不要去找醫師看看傷口。對方則在他湊近到一拳距離時轉身就跑，悄無聲息地快速離開，消失在漆黑樓道之中。

真是個很奇怪的人啊……莫尋風默認這是對方覺得沒關係的表現，不再去想直接走回宿舍打算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