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惟清沉默了很久才發出了聲音：「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夢裡把你想像成烏鴉？」

「為什麼？」

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因為你太引人注目了，我希望你在外面的時候能像一隻烏鴉一樣神秘而低調，隱沒在人群之中，但在我身邊的時候，你可以釋放出真實的自己。我跟你提出分手的原因，雖然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感覺到你並不喜歡我，還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無法忍受周圍的目光，如果哪天被人發現了我跟你在一起，他們會把目光從你身上轉為到我身上，他們會審視我憑什麼能跟你在一起，而你這麼優秀，沒必要因為我而留下人生污點……」

「那你呢？」衛袀玄把他身體扳過來，正視著他的眼睛，「你是什麼想法？你想跟我在一起嗎？」

「……想。」在衛袀玄目光亮起來的時候，他又接著說道：「但我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們各自發展的方向都不一樣，如果我們在一起，最後也只會彼此折磨，在哪一天爆發爭吵之後，再遍體鱗傷地說分手。」

「你是把我們比作成你的父母嗎？」

「一樣的。兩個生活軌道原本就不相同的人，無法一直在一起，所謂的感情只是一時興起罷了，終究會被時間給磨沒的。」

衛袀玄認真地看著他，「你的父母雖然以離婚結束了他們的感情，但他們不會後悔曾經在一起，如果他們不在一起，就不會有你。這段感情不完美，但它刻骨銘心，哪怕最後還是會失去它，總好過從來沒擁有過它。」

「你沒有經歷過那段黑暗的日子，你是不會懂我的痛苦。」

衛袀玄抬起他的臉，「那我們做一個約定，如果哪一天，我們有一個人對對方產生厭倦，就要直接說出來，好聚好散，不要讓彼此產生痛苦。但是你也要保證，如果你因為跟我在一起有了很多煩惱，也要跟我說，我來幫你解決。」

「我是烏鴉，我跟你許下了約定，會一直保護你。」

林惟清撇開臉，「我再想想，給我一點時間。」

「好。」衛袀玄稍稍跟他拉開了距離，「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我等你回覆。」

「謝謝。」林惟清轉身打開了門出去，腳步頓了頓，轉過頭對門裡的人說道：「接下來這幾天，我可能沒辦法再當你的模特。」

「好。」

林惟清大步離開了這裡，走進電梯里他的情緒才徹底展露出來，靠在電梯間黯然地看到自己手臂上都是幹涸掉的雪糕液，回想起衛袀玄說的那些話，他陷入了非常困難的抉擇。

「你搞什麼？等了你好久，你到哪去了？」徐皓已經在學校門口的小攤吃起了麻辣燙，拍了拍旁邊的凳子，「快坐下，剛剛有個人要拼桌我都沒讓他過來。」

林惟清坐了下來，徐皓把桌上那烤串推過去，「我隨便買了幾串，你要是覺得不夠就自己再去拿，這裡還有檸檬茶，點的三分糖應該不會很甜。」

旁邊的人一直默不吭聲，徐皓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喂！你幹嘛？心情不好？」然後瞅了瞅對方，「你嘴巴是不是腫了？」

「沒有！」林惟清扭過臉去，隨手拿起一根烤腸吃起來，雖然他吃飽了但還是往嘴裡塞。

「你喪著個臉我吃著也不香啊！誰欺負你了，跟我說我去燒他家祖墳！」

林惟清看了好友一眼，覺得自己現在最信任的人就是徐皓了。

「衛袀玄想跟我重新在一起。」

徐皓猛地一拍手掌，把他給嚇了一跳，「我就說那小子想泡你！」隨後又問道：「那你怎麼想？」

「我說我要考慮一下。」

「還考慮啥啊，這種人不值得跟他交往！」

林惟清有些好奇，「為什麼？」

「因為我跟他是情敵啊！」

林惟清有點哭笑不得，「別玩了……」

「誰跟你玩？我也是跟你告過白，我得不到的東西憑什麼他能得到？」

早知道就不該跟徐皓說，他拿起檸檬茶猛喝了一口，差點沒噴出來，「我靠這麼酸？！」

「這家店的檸檬放得比較多。」

林惟清被酸得嘴巴發麻，放到一邊不敢喝了。

「你可考慮清楚了。」徐皓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後面發展的路跟你走的路可能會不一樣，而且我聽說他家境很不錯，你們要是真的在一起，或許沒過多久就會分手。不是我危言聳聽，我堂哥他就是一個例子，自從被爆出來之後，到現在過年他都不敢回來。」

林惟清笑了起來，「哦？那你之前擔保說會對我負責，還跟我去國外生活什麼，所以到最後也會落得分手的下場？」

「那不一樣，我堂哥他自己就是愛玩，沒有固定的男朋友，我對你可是一心一意的，哪怕不繼承家業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好好好我懂了，多謝兄弟厚愛。」林惟清轉移話題，「關於你爸的安排，你考慮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既然你都不接受跟我的告白，那我就只能去國外治癒我的情傷，或許能遇到一個讓我一見鍾情的洋妞，讓我慢慢忘掉你。」

這番話說得他都有點不知道那句是真那句是假，「那，既然你想好了，以後也要保持聯繫啊。」

徐皓舉起檸檬茶，「一定！來，幹杯！」

林惟清拿起自己那杯檸檬茶跟對方碰了一下，硬著頭皮喝了一小口，酸得整張臉皺在一起。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林惟清都沒有再去畫室，而衛袀玄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刻意去接近他，偶爾會在微信上問他有沒有參加校運會，他回覆說自己參加了，被班導威脅的（不是）。

班導很好心地給他安排一個三人兩足的運動項目，所以這段時間他一下課就要去練習，差點連做兼職都沒有時間，幸好徐皓的叔叔好說話，願意讓他晚一個小時過來上班。

徐皓自然是跟他一組，還有一個被拉過來湊數的姓王的同學，三個人非常沒有默契，練習了一個多星期還是那龜速，好不容易加速起來又開始亂作一團。

「得，咱們就是去校運會湊數的！」徐皓髮出感慨。

林惟清看了一眼跑道，衛袀玄每天臨近傍晚也會過來練習跑步，他沒想到對方參加了跟大一那時候一樣的項目——接力賽。

「那傢伙去年都沒參加，怎麼今年又來了？」徐皓也看到了那個人。

「嘖，你看看每次衛袀玄出來跑步，操場上就多了好多女生。」跟他們一起陪跑的那個王同學有點吃味地說道。

衛袀玄忽然朝這邊看了過來，王同學嚇得立刻轉過身去，「剛剛他是不是看過來了？」

林惟清也對視了過去，衛袀玄向他露出了笑容，他也抬了抬下巴算是回應了一下，很快收回了目光，「繼續練習吧！」

不知不覺快接近校運會開幕的時間，他們三個人練習得總算有點進步，但他們清楚還是會墊底，練習完三個人一起去外面點杯冰可樂吃個漢堡犒勞一下自己。

「哎，你們知道市裡舉辦的那個繪畫大賽嗎？」王同學忽然問道。

徐皓想了想，「好像確實是有聽說過。」

「我打聽到消息，咱們校運會之所以提前，就是為了這個比賽！」

「啊？可是市裡的比賽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我們學校最有名的就是美術系了，要是這次美術系裡的人能拿獎，到時候學校就能搞一場盛大的慶祝典禮，讓整個市乃至整個省的人都知道咱們學校的美術系水準一流！」

徐皓恍然大悟，「有道理！」

「現在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衛袀玄，他們系的劉老師現在幾乎每天都在陪著他訓練，我看過他的作品，說實話確實是優秀，但這次其他市的學校也來參加比賽，壓力可是不輕。」

「嗯？不是說是市裡舉辦的比賽嗎？」

「不是，只是舉辦地點在咱們市，實際上參賽的人是整個省。」

徐皓深吸一口涼氣，「那確實是壓力山大！」

林惟清在一旁聽著沒有說話，吃掉最後一口漢堡，他擦了擦嘴問道：「什麼時候截止投稿？」

「明天就截止了，接下來一個星期開始評選。」

林惟清站起身來，「你們先吃吧，我有點事先走了。」

他一邊快步走去衛袀玄的私人畫室，一邊給衛袀玄發消息，說自己在畫室附近，問對方需不需要幫忙，不一會兒對方就發來了消息，說不用，已經把作品交上去了。

他停住腳步，已經……交上去了？這麼快？

這段時間沒有給衛袀玄當模特練習技巧，會不會有影響？應該不會吧，衛袀玄的繪畫技術一向都很好，這幾天練習只是鞏固基礎而已，就算他來了也不能讓對方的畫技突飛猛進吧？

但他還是有一點愧疚，畢竟答應好了要幫忙。他問衛袀玄有沒有空出來見個面，衛袀玄說自己有點累，想休息好準備明天的校運會。

也是，接下來還有校運會，估計這幾天兩邊忙都耗盡了精神，還是讓對方好好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