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長清大學法學院的？」

蔣潤不過看了一眼她草擬的文書，便看出了她的師承。

「是。」她點頭應下。

從前上課的時候，教授們曾經說過的，每個學校的法學院畢業的學生，行文的時候多多少少都會帶著各自學院的習慣。

圈子裡資歷深厚的老前輩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

今天，也算是受教了。

「嘉禾的業務目前還並不是很多，你有時間慢慢學。」蔣潤將改好的文件發給她，只不過臉色有些不好看，「沒拿到畢業證的人，還是差了一些。」

「我知道了，蔣老師。」

她垂下眼眸。

從大三被退學的那一年開始，她就做好了這輩子進不了政法圈的準備。

如今有這樣的一個機會放在她的面前，她是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到了下班的點，蔣潤是一秒鐘都不會多留的，甚至還催著她下班。

「周燕安。」

法務部的辦公室門口，南璟來接她。

蔣潤甚至對他們的關係一點都沒有八卦的興趣，收拾了東西跑的飛快，連南璟打招呼他都沒理。

「上班第一天，怎麼樣？」

南璟伸手想要替她拎包，被她側身拒絕。

「挺好的，蔣老師教了我很多東西。」

她笑得發自真心，眼底亮閃閃的。

南璟也跟著笑了一下，「從我認識你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看你不是假笑。」

這樣的話，聽起來自然帶著些諷刺。

說話的人一開口，他便察覺到了這些話有些不合時宜。

然而，周燕安卻混不在意。

「我本來以為，一輩子都得這麼假笑過去了。」

「傻姑娘。」

南璟想要抬手揉揉周燕安的頭髮，剛抬起來就放了下去。

他們之間的熟悉程度，應該還沒有到能夠做這樣動作的地步。

等再熟悉一些。

這樣才不會嚇到她。

「我先帶你去吃飯，然後我們去做造型。」

上了車，南璟原本想要替周燕安去系安全帶，沒想到她動作更快。

「你想吃什麼？」南璟發動了車子，問她。

周燕安搖頭，「什麼都可以。」

「那就去吃火鍋吧，余淼給我推薦了幾次，我還一直都沒時間去呢。」南璟輸入地址開始導航。

周燕安看見了那個地址，眼底微微閃過了 一絲猶豫，「等會兒要去晚會，吃火鍋我怕到時候禮服穿不下。」

「不會。」南璟否認迅速，「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應該被喂胖 一些。」

她太瘦了。

是一種病態的瘦。

彷彿隨便來一陣風，就能夠把她吹跑。

可她的性格又十分得執拗。

剛強與破碎，在她的身上巧妙得融合在了一起。

南璟同餘淼一樣，並不想看到這樣的周燕安。

從 第一次在余淼的手機里看到她的照片，南璟便覺得，她值得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 東西。

所以，他努力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來到江城，來到她的身邊，給她所有他能夠給的一切。

如果不是因為周晏生，周燕安不會是如今的模樣。

他握著方向盤，平穩得開著車，掩飾著內心的翻江倒海。

火鍋店裡，他們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入座。

座位是靠窗的。

這家店的生意很好，周圍相當得熱鬧。

因為是江城的中心商圈，坐落著好幾幢寫字樓，幾乎可以看作是江城的金融中心。

從窗戶往外看去，還能夠看見外面的幕牆上，掛著大大的「青宴」兩個字。

沒錯，這家火鍋店，就開在青宴集團的寫字樓邊上。

「累死了累死了。」

「你還喊累，幾個總監現在都還在辦公室裡頭加班呢。」

臨近的一張桌子上，幾位一看就是剛加完班的，呼朋引伴得坐下來。

「周總這兩天是開了掛麼？青宴的海外業務本來就多，他這還多聊了七家，累死我們算了。」

「就是就是，他前幾天不是受傷住院了麼，他就不能好好在家裡 休息麼！」

幾個人的吐槽，一個字不落得飄進了周燕安的耳朵里。

服務員來上鍋底和配菜的時候，她都還在發獃。

南璟看了她 一眼，默默得下了一些吃的在湯里。

一直等下下去的東西都熟了，她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可以吃了。」

他幫她夾了幾塊肉，甚至還窩心得為她調好了醬料。

「哦。」周燕安此時才反應過來，弱弱得說了聲「謝謝」。

附近的青宴員工們還在持續不斷得吐槽，不過吐槽的內容 已經從周晏生工作狂轉向了對合作方的吐槽。

「要是擔心他，不如打個電話問問？」

南璟一眼便看穿了她。

「不用。」周燕安搖頭。

做人可不能太虛偽。

如今的自由，是她鬧了如此久的時間，才爭取來的。

既然已經翻臉了，又何必再去關心他。

只會讓他覺得她是在耍著他玩。

他們之間，唯一會再相見的時候，大概就是這個孩子落地的時候了。

到時候，說好的，就橋歸橋路歸路，此生再也不相見。

一頓火鍋，周燕安吃得心滿意足。

等到了做造型的地方，這禮服穿進去，反倒是更合身了些。

看著鏡子里的 自己，周燕安有些恍惚。

一頭大波浪，眉如遠山，眼如丹鳳。

眸中水光瑩瑩，既有港女的復古慵懶，又帶著些古意。

身上的一身米白色長裙，更襯得她整個人溫婉可人。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身後，南璟的聲音悠悠響起。

店裡的其他人都掩嘴偷笑。

周燕安有些不好意思得低下頭，兩頰略微泛紅。

直到一雙手伸到她的背後，將 一串項鏈戴到她的脖子上。

紅寶石項鏈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這太貴重了。」

曾經，她作為周家的大小姐，珠寶鑒賞的課也是聽過幾節的。

這寶石，她一眼就能看出來價值不菲。

「借你的。」南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來江城之前，我母親給我的，說是給她未來的兒媳婦，等宴會結束之後，你再還給我。」

這麼貴重的東西……也能這樣借給她麼？

「別，這項鏈……」

「要是你摘下來，我只能另外再給你找一條了。」南璟按住了她的手，「你可是我請來的女伴，必然是全場最出挑的，否則，等這宴會報道一出來，我母親肯定就一個電話過來了，就當是幫幫我。」

這樣的理由，聽上去有些詭異。

但……

周燕安放下了想要去摘項鏈的手，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