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說過什麼？」

周晏生的聲音淡淡的，似乎也染上了一絲怒意。

躲在被子里的人，就是這麼得沒出息。

聽出周晏生似乎是生氣了，年輕的女孩兒終於不再鬧脾氣，她雙手抓著被子，偷偷得探出頭來。

一雙眼睛紅通通的，腫得就像是兩個大大的核桃。

「你……你別生氣。」

站在床邊的周晏生只感覺到了有一隻小手似乎是抓著自己的衣擺。

被自己嬌慣著長大的小姑娘現在正一臉無辜又委屈得看著他。

「我只是害怕你會離開我。」

從小到大，不管周燕安鬧多大的脾氣，只要周晏生過來，不出十分鐘的時間，這鬧脾氣的小姑娘立刻就服服帖帖的。

從前，周燕安以為這就是所謂的血脈壓制，直到一年半之前，她知道了周晏生並不是她的親生哥哥。

她鬧脾氣，依舊在他的手裡討不了好。

逐漸的，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那麼聽周晏生的話。

她周燕安，從來不是什麼怕失去周家的財富地位的人。

再後來，周燕安逐漸就明白了。

她真正害怕失去的，其實就只是周晏生這一個人罷了。

「傻丫頭。」

周晏生輕嘆了口氣，還是在周燕安的床邊坐了下來，反握住了她的手，壓低了聲音，「我答應過你，不管我們有沒有血緣，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

「不！」

她突然甩開了他的手。

這兩年那些潛藏在心底的隱秘的情感，終於因為他的這一句話，而瀕臨爆發的邊緣。

「我不想當你的妹妹！我——」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就已經先被面前的男人打斷。

「周燕安。」

他第一次那樣連名帶姓地叫她，而且明顯帶著威脅和警告。

「有些話，只能放在心裡，不能說出來。」

他這樣警告她。

那一剎那，周燕安就明白了。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連我十九歲的生日宴都不肯早點回來，所以家裡的傭人們都在討論說，你馬上就要跟別人訂婚了！」

她朝著他吼。

情緒崩潰。

原本，她以為那些隱秘的情感，只是她一個人心底的秘密。

這場演出盛大也好，難看也罷，舞台上終歸也是只有她一個人。

而現在，她明白了。

她甚至連登場的機會都沒有。

「周晏生，明天我就會離開周家。」她頓了頓，能夠感覺到房間里瞬間緊繃起來的氣氛。

周晏生在生氣。

可他，又氣些什麼呢？

「反正，我本來就不是周家人，現在我也成年了，我會出去住，淼淼說她想要去別的城市念大學，我也會跟她一起去，離開江城。」

她自顧自得說下去，完全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男人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狠厲。

「不可能。」

這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周燕安能夠看到周晏生如此激烈得反對她的決定。

或許，是因為她從前所有的決定，都是在圍繞著他來的吧。

周晏生，這種扮演兄妹的遊戲，該暫停了。

「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的分數夠了，而且，我成年了，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她攥緊了拳頭。

生平第一次，如此認真得去反抗周晏生。

「做夢。」他依舊只是這句話。

很快，他似乎又意識到了剛剛的態度可能太過強硬，很容易嚇到她，於是，又補了一句，「安安，江城的醫學院數一數二，你不要任性。」

任性？

這和任性沒有關係。

「滾出去。」

十九歲的生日當晚，這一場爭執，最終還是以她把周晏生趕出了房間，作為收場。

後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這也是她第一次，那麼直觀得感受到所謂的「周家」兩個字，到底能夠代表著什麼。

第二天，余淼帶著哭腔給她來了電話：「安安，我沒辦法去臨城念書了，我媽媽說，我要是敢去臨城，她就跟我斷絕關係，我也不知道媽媽到底是怎麼了……明明前一天都還聊得好好的。」

周晏生。

你可真狠。

「沒事的，淼淼，你別擔心，阿姨可能只是一時想不通，等過兩天，說不定就想通了。」

掛了電話，她就出門去找周晏生。

在後院的花房裡，她找到了他。

他蹲在一盆花前面，似乎是在鼓搗這個什麼。

「周晏生。」

她喊他的名字，而不再是像從前那樣，喊他「哥哥」。

周晏生的身形似乎是微微僵硬了一下。

站起身來，轉身看她。

「接到電話了？」

他就是故意的。

她已經完全可以確認了。

「我會留在江城。」在來的路上，她早就已經想好了，「但是你要讓淼淼能夠去臨城念書，周晏生，這是我們兩個人自己的事情，為什麼要去破壞余淼應該有的人生。」

十九歲的小姑娘，臉上完全沒有情緒，只是冷冰冰的質問。

「安安，你只要肯聽話就好，別人的死活，跟我向來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他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抱住了她。

「你要一直留在我的身邊，知不知道？」

他埋首在她的頸間，貪戀得吸取著她身上的氣息。

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的心底微微有些觸動。

或許，她心底的那些隱秘情感，有朝一日，真的有開花結果的那一天？

她肯聽話，從前是因為她是周家的二小姐，是周晏生的妹妹。

如今她肯聽話，是因為她心底那一個隱秘卻日漸膨脹的情感。

數年後的咖啡廳里，當余淼和徐思琪都聽了一遍她口述的這些故事，都愣在了當場，久久沒有能夠回過神來。

」我就是喜歡周晏生，為了讓他也能夠喜歡我，所以我無所不用其極，後來甚至還給他下了藥……」

「安安！」余淼打斷了她，滿臉的不忍心。

如果知道今天周燕安來找徐思琪，是說這些事情，那她肯定是不會答應幫忙聯繫徐思琪的。

「徐大記者，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你敢報道麼？」

周燕安向余淼投去一個安撫的微笑，轉而看向目瞪口呆的徐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