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霈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動作輕柔的拍著人的背。然後在吳庸彎著腰什麼都吐不出來後，掏出紙巾溫柔的擦去他嘴角的污穢。

懷中的青年安靜乖巧得有些過分，沈之霈站在床邊盯著看了好久，才將他放到床上，然後拿起工具去清理門外的殘局。

活了近三十年，沈之霈從未動手做過這些，但現在卻有一個人，讓他雖然動作笨拙，也做得心甘情願。

收拾幹凈的沈之霈洗個手後回到了卧室，床上的人依舊是他離開前的姿勢。想著吳庸上次醉酒後死活鬧著要洗澡，沈之霈遲疑著要不要這次也把人送進浴缸。

最後他還是卻步了。實在是過程太過折磨人，沈之霈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做出什麼讓他後悔莫及的事。

既然不能洗澡，外套總該要脫掉。沈之霈這麼想著就走上前，然後就發現本來應該睡著的人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迷離的看著自己。

明知現在的青年做什麼都可能毫無意識，可沈之霈還是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裡一緊，緊接著一股熱流直衝小腹而去。

咬著牙低聲咒罵一句，沈之霈上前，「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吳庸只覺得腦袋像灌滿了粘稠的迷糊，晃動間咕嘟咕嘟的滾做一團，讓他一點思考能力都沒有。

他眯著眼睛盯著面前的人看了半天，這才咧著嘴笑了：「沈、沈之霈……」

心跳開始失衡，沈之霈聲音沙啞，「你叫我什麼？」

「沈之霈，」吳庸又叫了他一聲，然後直挺挺地朝著對方伸出了手。

清醒著的吳庸從來不會露出這一面，他就像只受到過驚嚇的蝸牛，總是將自己藏在那層薄薄的保護殼裡，他不出來，別人也進不去。

面對著這樣的吳庸，沈之霈心臟像是寒冬過後解凍的泥土，軟成了一片。他握住那隻手，然後輕輕一拉，對方便順著力道坐了起來。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沈之霈將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吳庸眯著眼睛思考了一瞬，然後說：「想喝水。」

沈之霈抬起另一隻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聲音溫柔，「等著。」

來到客廳將水接好，想了想，沈之霈又轉身進了廚房，從雪櫃里找出檸檬切了兩片進去。

做好這一切的他一轉身，就看到本該在卧室乖乖等自己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光著腳站在門口眼巴巴的望著自己。

好像只小狗。沈之霈腦海里突然間就閃過這個念頭，他上前牽著搖搖晃晃的人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這才開口：「怎麼不穿鞋？」

吳庸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圓潤可愛的腳趾隨著主人的動作蜷縮又鬆開。

沈之霈喉結滾動了一瞬。

吳庸：「忘了。」

他說得一臉坦然，沈之霈無奈嘆氣，「不是口渴嗎？喝吧。」

吳庸乖乖接過男人手裡的水杯低頭喝了起來，沈之霈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

「還要嗎？」見人喝完後，沈之霈開口問他。

吳庸搖頭。

沈之霈：「那就早點休息吧，時間不早了。」

原本以為這麼說對方會聽話乖乖回房間睡覺，沒想到吳庸卻搖頭。

「不想睡。」

沈之霈：「為什麼？」

吳庸遲鈍的腦袋想了想，這才開口：「上一次說要給你跳手勢舞的，都沒跳成，這次我一定要給你、給你跳。」

沈之霈有片刻的無言，他沒想到這醉酒還能同上集續上的。

「但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先睡覺，明天再跳好不好。」

吳庸搖頭，險些將自己晃下沙發，他說：「不行，必須要跳！」

沈之霈問他：「為什麼必須要跳？我能知道原因嗎？」

吳庸：「因為、因為我開心！」

「為什麼會開心？」問這句話的時候，沈之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飯店門口攙扶著他的那個女孩，是因為她嗎？

「我、我找到工作了。」吳庸的話語及時止住了沈之霈的胡亂猜想，然而他心頭的沉重卻沒減輕一點。

「你不喜歡現在這份工作嗎？」沈之霈問他。

吳庸茫然的眨眨眼睛，「現在這份？」

沈之霈：「你在沈之霈家，給沈之霈當家政，你忘了嗎？」

「沒、沒忘。我喜歡現在的工作的，我喜歡給老闆當家政的。」被酒精麻痹，的大腦清醒了些許，吳庸說得有些著急，鼻尖上都掛上了汗珠。

「那為什麼要再找工作呢？」沈之霈本能的不想讓青年離開自己，一想到對方身邊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人，甚至有一天會有人完全取代自己的位置，他就按捺不住內心的陰暗。

「喜歡，也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啊，」哪怕是在酒精的麻痹下，提起這個話題時的吳庸還是會覺得羞恥，他說，「而且我、我缺錢，我知道瞞著老闆這樣做很不、不厚道，可是老闆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耽誤您安排給我的工作的，真的！」

青年著急忙慌的保證，沈之霈抓住他無處安放的手緊緊握在手心，看著人的目光溫柔沉靜，「我不是想問責你，我只是擔心你，兩份工作，會很辛苦。」

抓著自己的手幹燥溫暖，吳庸輕輕的動了動想把手收回來，然而沒能成功。

他說：「不辛苦的，以、以前勤工儉學的時候，每天只睡五個小時，我也堅、堅持下來了，已經習慣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沈之霈卻只覺得心疼，他放輕了聲音問：「以前，很辛苦嗎？」

吳庸順著他的話想了想，點頭。大概，是很辛苦的吧。

時至今日，吳庸仍然記得他第一次去大學報道的時候。吳大能難得的良心發現，又或者只是想在那群親戚面前展示一下對自己的父愛，總之他對吳庸說開學的時候會送他去學校。

當時的吳庸無疑是開心的，儘管他那時已經成年，可對於他來說，去往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總是讓人害怕又不安的。親人的陪同會讓這份害怕不安減輕很多。

但就這件事，吳大能也沒能做到，或者說，他沒有完全做到，因為他在半路的時候，就丟下吳庸，自己一個人跑去見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