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凄涼，月冷如霜。

齊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覺全身好像置於冰窖中，半邊身子都僵硬麻木了，才雙手撐地，緩緩從地板上爬起來。

齊錦記不得自己後來的事情，腦子裡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憤憤出門去，卻又因為忘記了穿鞋而返回來。

她搖搖欲墜的看牆壁上掛著的鐘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

她應該是昏過去了有四個小時……

齊錦的腦子還有些發懵，內心恍如一灘死水，全身都沒有什麼力氣。

在地板的另一邊，她的手機熒幕已經碎的不成樣子，應該是她昏迷摔倒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吧。

她一個人待在這個偌大的房子里，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孤寂過。

也不知道謝瓷怎麼樣了！

只是現在，她除了等待謝瓷的消息以外，就再也沒有任何辦法知道其中內情了。

齊錦揉了揉發痛的額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尤其是前兩天還那樣灌自己酒，喝酒本來就是很傷身體的。

「咳咳……」

喉嚨突如其來的幹癢，讓齊錦劇烈的咳嗽，她感覺很不對勁，第一時間邁著有些虛浮的步伐衝進衛生間。

「嘔，咳咳咳咳……」

嫣紅的血絲在混合著痰液被齊錦吐出來，而後是大股大股的鮮血從她鼻子里，嘴巴里，一起爭先恐後的湧出。

齊錦感覺自己的手越來越使不上力氣，連擰開水龍頭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讓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好在水龍頭終於被她打開了，幹凈又冰涼的水衝掉了洗手池中恐怖的血漬，不消片刻，就將水池子裡面的所有血漬都沖洗幹凈，就好像那些血漬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般。

齊錦伸出自己枯瘦的雙手，捧起來一汪水澆在自己的臉上，冰涼刺骨的水，再接觸到皮膚的那一刻，瞬間讓她清醒百倍。

這已經是她這個月第四次嘔血了……

齊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出了什麼問題，她有那麼多次機會去了醫院，卻從來都沒有哪一次是為自己檢查的。

她莫名有種自己已經活不了太久的感覺，可她又心裡清楚的明白，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她不能就這麼死去。

所以，她開始諱疾忌醫，彷彿不去看醫生，不去知道這個病讓她到底還有多少的停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就真的可以忘記她已經生病的事實。

所以齊錦跟葉長安說的那些話從來不是玩笑，她是真的快活不下去了，而那句幫助葉長安結婚，也從來不是無的放矢。

因為她知道葉長安不想隨便找個人結婚，甚至想過這輩子都不結婚，所以才有了那樣的一番言論。

她要死了，葉長安就算是喪偶，不算是一直不婚的忤逆。

齊錦這一次回來本來就是被各種因果裹挾著不得不回來，她到底沒有那麼狠心，不可能真的往後餘生都不再去見外婆一面，她還想再抱抱外婆，還想扶在她老人家膝邊聽外婆給她唱童謠。

可是齊錦沒有想到過哪怕在謝家已經有了一席之地，人前人後好像都很風光的謝瓷，處境會是那麼艱難。

沒有她的那四年，她還曾怨過謝瓷將顧知簌放到與自己齊平的位置，甚至高於自己曾經在謝瓷心裡的位置。

可直到剛剛那一通電話她才明白，在沒有她的這四年裡，雖然謝瓷總會給她說一些關於自己在謝家的進步，但是卻從來沒有說過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在刀山火海。

顧知簌是謝瓷精挑細選出來的未婚夫，她把顧知簌帶到自己面前的目的，就是告訴顧知簌，謝瓷的心裡只有顧知簌一個人。

謝瓷做戲般的為自己謀劃好未來，描繪出一張所有人都滿意的福祉美滿生活，她沉溺在這場戲，她甚至連她自己都欺騙了，好像她本來就是喜歡顧知簌的。

可是這一切，都因為齊錦的剋制不住給打破了，所以才會有了現在謝瓷自己無法收場的局面。

當齊錦終於意識到現在謝瓷所經歷的暴風驟雨都是源於她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活下去。

齊錦甚至惡毒的想過，為什麼偏偏得這種病的人是她，明明這個世界上有十幾億的人啊！

如果沒有這個病，她或許已經帶著外婆遠赴重洋，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成為謝瓷的累贅。

齊錦拿過幹凈的毛巾給自己擦幹水漬，洗手池上方的鏡子里，映襯出她那張疲倦又蒼白的臉，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讓她原本就破敗的身子，早就已經熬到了極限。

腳上的涼意讓齊錦忍不住的縮了縮腳，她這才想起來其實一直都沒有將拖鞋穿上。

他她的記性，好像隨著病症的反覆也越來越差了。

支離破碎的手機，熒幕都碎成那個樣子了竟然還能響。

齊錦皺著眉將地上的手機撈起來，看著二叔兩個字一直在熒幕上閃爍，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煩。

「喂……」

但最後她到底還是將電話接通。

女孩的聲音冷淡，有種說不出來的疏離。

指尖傳來的陣陣疼痛，讓齊錦都沒有仔細去聽電話的另一端到底說了些什麼。

原來是剛剛她接通電話的時候，不小心觸及到熒幕的玻璃碎渣，指尖已經滲出了血滴。

齊錦不知道自己這副破敗的身體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可以流，她好像在這一刻忘記了自己曾經學到過的那麼多醫學知識，只是有些好奇，會不會某一天她的血也會這樣流幹。

不對，是她忘了，人體有造血幹細胞，只要不是在第一時間讓她斷氣兒，她是不可能這樣將血流幹。

「宴會？」

「不去！」

齊錦在胡思亂想之餘還能精準的回應自己二叔的話，她具體也沒有聽到底是個什麼宴會，但是能勞動她二叔親自打電話來跟她說，齊錦就估摸著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宴。

她拒絕的斬釘截鐵，電話的那面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她的反應，中年的男人帶著引誘意味道：「難道小錦不想知道今夜謝家發生的事情嗎？」